东海郡首府,鲤鱼城,是常州最古老也最着名的大城之一。
相传上古时期,某一日,有九条鲤鱼在这里同时化龙,天道感应,降下神雷,在大地上劈出巨坑,化作了如今的九龙潭,往后数千载,有人族围潭而居,便就形成了这座鲤鱼城。
鲤鱼城里的东海郡太守府宫,临潭而建,历史悠久,相传其中标志性的九层石塔,已经可以追溯到中古时期,而后经过了大鼎九百载的延续,这里已经繁华得好似天宫。
但始终没有一座楼阁,高过那座九层石塔。
更加没有一任东海郡太守,将九龙潭纳入太守府宫,或者进行某种程度上的管制,每日里都有百姓到潭边取水,有时还能遥遥看到湖泊对面的府宫城墙上有贵人赏景,如此这般的生活,已经九百载有余,始终没有变过。
这一日雪后天晴,九龙潭上却没有封冻积雪,湖水清冷,在严冬季节里甚至给人暖手之感,太守府宫一侧的城墙上,一个满身贵气的中年男子身穿黑色袍服,头戴黑绒帽子,正将手搭在墙垛上,隔着一座大湖,向北眺望。
没有人打扰他的雅兴,直到一个穿着厚厚粉袍的年轻女子登上城墙,他才回头看去,微微一笑,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年轻女子个子很高,可与寻常男子相比,她生得端庄大气,富贵雍容,明明年纪很小,却没有半点活泼劲儿,一步步迈出,柔软却稳定,不急不缓,来到中年男子面前微微一礼,道,“婉容见过父亲。”
中年男子一抬手道,“免礼。”
自称婉容的年轻女子起身之后才复答道,“今日在老师府上学琴,就听见百里急报自北而来,连报大捷,就欣喜得静不下心,老师就让我提前回来了。”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伸手在墙垛上用力拍了拍,道,“那便歇息一天,也不碍事。”
婉容眼见着中年男子面上笑意不减,就又问道,“父亲,北方捷报,可是姑姑在苍山郡那边赢了北夷一场?!”
“赢了一场?”中年男子这样老成持重之人,闻言也不禁赞叹出声,“何止是简简单单赢了一场,北夷两路大军合力来袭,两大天妖四大真妖飞临河城,却被河城联军击退,北夷一方损失惨重,现已向西退去,河城,守住了!”
婉容一双美目瞪得老大,只是听着这些话,都觉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她脑海里思绪纷杂,只觉得这一战后,许多许多的事情都会彻底改变,让她一时间想不清楚,可随即,她便察觉到了中年男子话中的意思,问道,“可是姑姑率军进入了河城,与苍山郡残军组成联军,继而大败北夷?!”
中年男子缓缓点头。
婉容沉思道,“如此,这座河城往后,倒是离不开我东海郡的庇护了。。。。。。”
中年男子显然心情大好,微微一笑道,“苍山郡三公子姚元孝就在河城,已派人御剑而来,向为父递上了他的归附文书,自请去除尊位,做我谢氏之臣。”
婉容轻声问道,“河城中应当还有不少苍山郡旧卒吧,经此一役,也能整编出一支可战的强军来。。。。。。”
中年男子道,“河城军务如今皆已由你姑姑接手,姚元孝是要来鲤鱼城里做苍山候的,”他扭头看向婉容,意味深长的道,“姚元孝年长你许多,论及辈分却是同辈,待他来到鲤鱼城,你这个做妹妹的,该多给予些照顾才是。”
“女儿明白,”婉容若有所思的道,“不过这位姚家兄长倒是个聪明人。”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道,“这世上人,多得是拿得起放不下的,姚元孝确算是个聪明人。”
婉容又道,“不过父亲,女儿听说姚家长子姚元礼,在山城城破之前率军南下去了卫城,恐怕是要在他处重立姚氏正统的,父亲如今封这位姚家三公子为苍山候,是否不妥?”
“有何不妥?”中年男子不以为意道,“你也说过了,那个姚元礼在山城城破之前率军逃了,将亲生父亲丢在山城太守府宫里自焚而死,这样的人,也配重立姚氏正统?此战之后,苍山郡旧民乃至于天下百姓,都只会认一个姚氏正统,就是在河城之战里立下战功,不曾辱没姚氏先辈的三公子,我东海郡的苍山候,姚元孝。”
婉容点头,道,“河城之战,恐怕万分艰难,姚元孝能助姑姑打赢此战,也确实不曾辱没姚氏先辈,只不过有此战功,三公子在苍山郡旧民心中的威望,恐怕极高,好在此战过后,姑姑当也可以进入天下名将之列,有她坐镇河城,北疆当可以安宁些年岁。”
中年男子闻言至此,却忽的沉默不语,面色复杂起来。
婉容见状不禁疑惑,直接开口问道,“父亲何故如此神色?”
中年男子轻轻摇头,叹息道,“为父只是感慨,时也命也,此战非但不能成就你姑姑名将之名,反倒让另外一人的声名更加如日中天。”
婉容闻言不由一惊,随即脑海中飞快思索,将河城之战前后局势复盘一遍,才有一个名字闪电般划过脑海,然后,轻轻蹙眉,“是他,离郡太守,洛川。。。。。。!”
“不错,”中年男子看向一片平静的九龙潭,目光深邃,仿佛看到了河城内外血与火的战场,“此子年纪虽小,却坚毅果决,有勇有谋,自万里之外的汉州而来,不多时日,便可以令常州山上山下一众势力甘心为其所用,士卒百姓与其一心,就连你姑姑那般桀骜之人,与我私下通信之时谈及此子,皆避其讳而用敬语,怎能不令人感慨,洛天恩何其有幸,生子如此啊。。。。。。”
婉容闻言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再次开口,她不问那一战的细节,而是道,“若河城之战真是因他打赢,他又怎能甘心将苍山郡遗泽白白送于我谢氏?”
中年男人轻轻一叹,道,“这便是连为父也看不透彻的地方,因为他,真的就将那一座河城与其中的一切,送于了谢氏,与那座如今有了大阵又得了军心人心的大城相比,你姑姑信中所说的那些所谓赠礼,简直一文不值。”
婉容有了些兴趣一般问道,“他想要什么?”
中年男人神色越发复杂,“他要五艘装满粮食的。。。。。。龙口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