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报仇?呵呵呵呵呵……滑天下之大稽!」
我上前捏住卫铮的下巴,笑起来,吐出的言语字字如刀。
「你们卫家,结党营私,侵占田地,里通外国,意图谋逆。」
「如此滔天的罪行,被抄家灭族到底哪里无辜?」
「哪怕你卫铮能得以苟活,也是因为本宫饶了你一条狗命,你以为你自己就真的清白吗?」
「你从小到大的衣食住行,花的每一笔银子,享受的每一分优渥,花的统统是从我大沧子民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我扬手将他甩到一边。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卫铮,你那些个圣贤书,简直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本宫真后悔,当日居然救下了你。」
「呵,报仇?你也配!」
在卫铮崩溃且震惊的神色中,我唤道,「来人!」
「将此人压入天牢,秋后问斩!」
亲口下出这道命令的时候,我竟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起了那日少年公子提笔赠字时的温润疏朗。
他告诉我说,父皇与母妃为我取名顾明珠,是对我寄予厚望。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他日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他那时笑得比明珠更璀璨。
可如今,卫铮这颗明珠却终究还是在命运的浮沉间被蒙上了尘灰,再没机会崭露锋芒,照破山河。
我鼻尖一酸,终究还是落下泪来。
罢、罢,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周野已经昏迷三日了。
这三天来,我下旨将卫铮下狱,小皇帝软禁。
其共谋党羽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忙得脚不沾地。
每日几乎要等到凌晨才可得空,守在周野床边,握着他的手一坐就是一宿。
那一箭到底还是伤到了周野的心脉,好在经太医诊治,他算是捡回了半条命来。
而剩下半条,太医说要看他近日内能否醒来。
若是醒来,日后好生将养着,不会有什么大碍。
可若是醒不过来……
「恩?」
我拄着头坐在周野床边,却不知几时竟不知不觉间打起了瞌睡,额头磕在床沿上惊醒。
我看着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昏睡的周野,眼底忽然间泛起汹涌的泪意。
「周野。」我拉过他的手。
那是只因经年累月练武而打磨粗粝的宽大手掌,我将他覆在自己脸上摩擦时,甚至可以感受到掌腹处的老茧,在肌肤上带起酥麻的痒意。
「我刚刚做噩梦了。」我梦呓似地同他讲话。
「梦里面是铺天盖地的尸山血海,而我就坐在养心殿的那张龙椅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儿向下沦陷,动弹不得,亦喊不出声。」
「故去的冤魂从血海里伸出手来拖我,有二哥,有禁卫军统领,有战死在北渠的大沧将士,还有这几日被我下令斩首的大小官员……」
「周野,我害怕。」
「你为什么还不醒来?连你也不要我了是不是?」
我将脸埋在他的掌心,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