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性格坚韧果决的成年人,赤井秀一有一定的耐心,但并不算多。此刻,望着仿佛要陷入恒久缄默的矢目久司,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抬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你在想什么,千间君?为什么你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一副悲伤到快要掉眼泪的样子?”
赤井秀一原本以为,以对方曾经表现出来的性格来说,听到自己这样调侃过后,应该会立刻跳着脚、勒令自己闭嘴,然后凶巴巴地说出诸如“只有像你这样的渣男才会擅长用眼泪欺骗别人!”之类,用来贬低自己的话。
但……
望着面前这个眼尾微红、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会碎在这个雪夜里的清瘦青年,赤井秀一摸了摸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愣是没敢继续调笑下去。
他几乎有些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眼神困惑而又不解地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表情就像是在看一道难解的数学题。
“你——”
赤井秀一迟疑着,有些不太确定地压低了声音:“……该不会真要哭了吧?”
面色平静地,矢目久司轻轻偏转过头、错开了与对方相交的视线。
“……啰嗦。”
赤井秀一立刻就松了口气:“这才像你嘛!”
望着对方嘴角那依稀如昨的浅淡笑意,矢目久司抿了抿唇,没有做声。
旧友相逢本为一场幸事。
——亲眼见证着对方在漫长的时光旅途中信步前行,身上遗留下被岁月精心雕琢过后的从容和笃信……他本该为对方感到高兴才对。
但……
比起为对方的成长而欢欣鼓舞,感受着胸腔之中拼命鼓噪着的、一下比一下更加沉重和急促心跳,矢目久司能够很清晰的听见,自己那个疮痍满目、百孔千疮的灵魂,正在发出不甘而痛苦的悲鸣。
人们常说七年之痒。
七年……
这对于一个拥有、并且正在享受着漫长而悠远的生命旅程的人来说,或许微不足道。
但,对于矢目久司来说……
这七年,是他荒诞而吊诡的人生的足足三分之一。
这七年,是昭示着他的无能、他的软弱、他的遗忘和背叛的,最鲜血淋漓的罪证。
——这是一种背叛。
无论是对于命运,还是对于他自己。
无从宽恕、无可谅解。
半晌之后。
“——你走吧。”
迎着赤井秀一骤然深邃的目光,已经缄默良久的矢目久司,忽然轻轻扯了扯毫无血色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