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整整衣衫,略微坐正一些,想想又不太妥当,遂斜靠在墙上,漫不经心的问道:“以贤弟观之,一个合格的帝王该是什么样子的?”
恰在此时,冯雪儿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那托盘上盛放着一叠枣子,看色泽,却是好似刚刚打下来的。
裴行俭默不作声地率先拿起一枚,还不忘仔细翻瞧一下,才含在口里,咀嚼起来。
冯雪儿见状露出一丝轻笑,仪态婉约,却似有嘲笑之意。
崔尧手里正好拿到长安发来的快报,一边打量一边随口答道:“若以我观之,最合格的帝王模板,当属先帝为最佳!
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城府心性皆上上之选,更难得的是,有海纳百川的气度,百折不挠的韧性。
且目光长远,极具前瞻性,战略意识当世顶尖。
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有舍我其谁的使命感……
总之,这么一个帝王,无愧于千古一帝的称号!”
裴行俭闻言下意识的正襟危坐,对于先帝,朝中文武没一个人能指摘半句,即便是那些曾经的潜在敌人,也不得不佩服天可汗的人格魅力。
冯雪儿送了枣子,却也并未出门,极其自然的拿起墙角的扫把,轻轻将地上的纸团收拢到簸箕里面。
崔尧话音落下,冯雪儿忍不住开言,语气天真,却也并非言之无物。
“我等民间百姓,常有先帝的趣闻流传哩,比如杀弟囚兄,纳弟媳入宫,总之说的有鼻子有眼。”
杨续业忍不住看了冯雪儿一眼,说来有些奇怪,杨续业自打见到这个女子之后,总有一股没有来由的亲切感,故而时常关注于她。
崔尧随口说道:“算不得趣闻野史,本就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成王败寇,概莫如是。
不过这种事,哪朝那代没有呢?权力本身就沾染血腥,能做到将波及范围只限制在皇家之内已经很不错了。
换做其他朝代,这种事牵连数万也不稀奇,何况先帝也从未遮掩,功过自由世人评判!
这一点,岂不是显得更加磊落?”
裴行俭接着问道:“那你觉得,先帝是圣人吗?”
崔尧回想了一番,随后摇头:“不是,我与先帝接触的颇多,说句不客气的话,先帝最后两年,没有人比我陪先帝的时间更长。
因此,对于先帝的心性,我还算比较有发言权。
先帝此人……
怎么说呢,算是个极为顽劣的人吧?对,就是顽劣!且充满了恶趣味,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架秧子极有水平。”
崔尧此言一出,屋中三人皆为之侧目。
看着三人不可置信的眼光,崔尧笑道:“是真的,先帝私底下是个性格很恶劣的人。”
裴行俭开口问道:“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崔尧似是回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半晌才道:“先帝丰功伟绩的前半生,我未曾有幸参与,也无从评判。可晚年的先帝,当真算不得一个好人。
当然,先帝的对外形象管理还是优秀的,在世人眼中,他一直都是那个天可汗,无懈可击。
私底下嘛,哈哈。”
崔尧指着东边的方向说道:“尔等可知相州都督是谁?”
裴行俭思索一番回答道:“相州并无都督一职,相州最高的官职乃是相州刺史贾敦颐。”
崔尧摇头:“非也,文贞公死后被陛下追赠司空、相州都督。因此,相州的话事人理论上是已经过世的文贞公---魏征!”
裴行俭恍然:“如此说来,也对。”
崔尧随后便道:“可即便获得如此殊荣,可文贞公只怕死后也无法安宁。
先帝手边有一小木人,时常带在身上,视若珍宝,等闲不示之于人。
尔等可知那木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