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11月17日,东京,皇居御文库地下深处会议室
距离长崎化为灰烬已过去一周。
这一周,对日本帝国的高层而言就是在地狱的油锅里煎熬。德国人没有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时间,一份措辞比上一次更加冷酷无情的最后通牒,再次摆在了他们面前。
通牒没有留下任何模糊空间:立即无条件投降,否则下一颗“新型炸弹”的目标,将是东京,乃至京都。
这份通牒像一道最终判决,迫使所有人必须做出选择。
于是,在更加森严的戒备下,一次决定日本命运的御前会议,在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召开。
会议室深藏于地下,厚重的钢筋混凝土墙壁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仿佛隔绝了希望。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烟草、汗液以及一种名为绝望的刺鼻气味。
裕仁端坐主位,脸色在昏暗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他双手紧紧抓着膝盖,指关节因用力而失去血色。
他不再踱步,而是像一尊易碎的瓷器,僵硬地固定在座位上,唯有镜片后偶尔急速转动的眼珠,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首相兼陆军大臣东条英机,依旧穿着笔挺的军装,试图维持着最后的威严。
但他眼窝深陷,嘴唇干裂,那副惯常的强硬面具下,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种深知大势已去的虚张声势。
陆海军将领、枢密院议长、外务大臣等重臣分列两侧,人人面色凝重,如同参加自己的葬礼。
会议开始,东条英机首先发言,他的声音依旧洪亮,却失去了往日的底气,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嘶吼:
“陛下!诸君!德国人的最后通牒,不过是虚声恫吓!意在瓦解我等的抵抗意志!长崎的悲剧,固然惨痛,但正因如此,我们更应化悲痛为力量,让德国人知道,大和民族的魂魄,是任何武器都无法摧毁的!”
他挥舞着手臂,重复着那些早已空洞的口号:“一亿玉碎!焦土抗战!我们要让德国侵略者在日本的每一寸土地上,都付出鲜血的代价!只要陛下您一声令下,全体国民必将……”
“东条卿……”
裕仁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东条激昂的表演。
他没有看东条,而是目光低垂,盯着自己面前光洁的桌面:“国民……已不堪重负。”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了一块石头。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东条。
天皇极少在御前会议上如此直接地表达倾向。
裕仁没有停止,他继续用那种缓慢、缺乏起伏,但每个字都重若千钧的语调说道:“长崎之事,朕心甚为忧虑。此类武器,实非人道所能容,若再落于帝都……朕每每思之,夜不能寐。”
他没有明说“投降”二字,但“国民不堪重负”、“夜不能寐”的暗示,已经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他将自己的恐惧,包装成了对“国民”和“人道”的忧虑,但核心只有一个:他害怕炸弹落到自己头上。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海军军令部总长丰田副武大将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他沉痛地接话:“陛下圣虑极是,臣不得不直言,帝国海军已无力确保本土海域安全,更无力阻止德国轰炸机……携那种炸弹来袭。若东京……臣等万死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