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身着常服,正伏在宽大的书案上,就着一盏铜油灯奋笔疾书。
他手边的奏折,已经堆成了小山。
听见脚步声,圣上头也未抬。
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死寂的帐内格外清晰。
“说。”
声音不高,却沉得像一块铁,直压心头。
韩佑单膝跪地,甲胄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沉声禀报:“臣已整合各军攻城利器,明日拂晓,集结精锐,强攻西门。另遣三支队伍,佯攻东南北三门,以乱敌阵。”
圣上“嗯”了一声。
手中的狼毫笔没有丝毫停顿。
韩佑咽了口唾沫,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今夜的惊雷。
“另外……李承泽请奏。”
帐内书写的声音,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韩佑硬着头皮继续道:“他愿再入迪州,亲手引爆城中埋下的所有暗桩,里应外合,助大军破城。”
“唰——”
狼毫笔骤然停住。一滴浓墨从笔尖坠落,在明黄的奏章上晕开一个刺眼的墨点。
圣上“唰”地抬起头。
那双熬得赤红的眼睛里,疲惫深重,看不出喜怒。
可此刻却如鹰隼盯猎物一般,直直钉在韩佑身上。
“他要回去?”
“是。”
“他身上的伤,连太医都说要静养。”
“迪州城墙高水深,他要如何进去?”
圣上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靠他那张嘴,说服守城校尉给他开门吗?”
韩佑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恳请……青阳郡主相助。”
“青阳”二字一出,帐内的空气像是瞬间被抽空了。
原本只是停笔的圣上,此刻缓缓将笔搁在了笔架上。
他向后靠去,身体的重量压得身下的椅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这声音,在死寂的营帐里,格外刺耳。
韩佑低着头,不敢去看圣上的脸。
他娘的,李承泽这个疯子。
韩佑在心里把李承泽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真是个不干人事的混账东西!
算计迪州,算计他韩佑,这些他都认了。
如今竟把青阳郡主都算计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