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唯恐尊者彼时正分神操控小玉那几个贱婢,无暇他顾,致使程忠应答不及,露了破绽,故而才贸然抢先回话。”
“然事发仓促,老奴未能深思,情急之下便道出了‘安哥儿受惊’之语。话一出口,老奴便知不妥,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若当场改口,必定更引世子猜疑,反为不美。
万般无奈,老奴只得顺势而言,将错就错,再寻补救之法。老奴万万不敢有意将安哥儿置于险地,实是情非得已,还请夫人明鉴。”
柳清雅听罢,眼中疑虑尽消。
她深知杨嬷嬷一心为她筹谋,此刻更是为了维护大局而不得已为之。
遂颔首道:
“原是如此。
嬷嬷思虑周全,应对得宜,何错之有?你做得很好。”
言罢,柳清雅敛起衣裙,自一片狼藉中站起身来,面上癫狂之色稍褪,唯余眼底一片冰冷的戾气。她淡淡道:
“走吧,且去看看安儿可曾醒转。”
杨嬷嬷低声应喏,紧随其后。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行至廊下。
杨嬷嬷脚步微顿,侧首对侍立在门外的两名心腹丫鬟沉声吩咐道:
“将屋里仔细收拾干净,一应破损之物悉数撤换,务必恢复原状,不得留下丝毫痕迹。”
两名丫鬟垂首敛目,恭顺应道:
“是,嬷嬷。”
吩咐既下,柳清雅与杨嬷嬷再无停留,径直朝着李念安所居的院落方向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廊庑转角处。
直至她们的身影彻底不见,那两名守在门外的丫鬟方才敢轻轻推开房门,踏入这片方才经历风暴的内室。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惧与谨慎,旋即默不作声地开始着手收拾满地碎瓷残片,扶正倾倒的家具,动作轻捷而麻利,不敢有丝毫怠慢。
柳清雅与杨嬷嬷行至李念安房门前,推门而入时,李念安已然醒转,正拥被坐在榻上。
若在往日,见母亲前来,李念安少不得要撒娇卖痴,缠磨一番。
然经历了清晨那血腥可怖的一幕,此刻再见柳清雅,他眼底竟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小小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往后缩了缩。
早年在上京侯府,李念安并非未曾见过母亲与杨嬷嬷责罚、甚至发落底下人。
可今日之事,却与往日截然不同!那陆婉婉,再怎么说也是父亲纳的妾室,是上了族谱的姨娘!
从前他受母亲影响,心底确是瞧不上陆婉婉的出身。
但此刻静心回想,他却不得不承认,相较于母亲柳清雅的严苛与疏离,陆婉婉为人……实则更为宽厚温良。
自然,他并非指陆婉婉待自己有多好,而是指她对待李毓——那个他口中百般嫌弃、却心底里仍视为幼弟的李毓。
深夜里,李念安独处之时,亦曾悄悄羡慕过李毓。
李毓不仅得了父亲明显的偏爱,更有一位性情温柔、蕙质兰心的生母。
李毓所用的笔墨纸砚、所穿的衣裳鞋袜,纵非名贵,却无一不是陆婉婉精心挑选、或甚至一针一线亲手缝制,浸满了为人母的细致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