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她的,只有被褥下更加急促紊乱的呼吸,和那因业障与污染折磨而无法抑制的痉挛。昔知的心沉了下去,却将他的手臂拥得更紧。
“没关系……”她将脸埋进那团颤抖的锦被,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字字清晰,如同誓言,“好不起来……也没关系。我就在这里,戎昭。我永远都在这里,永远选择你。”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被褥下的颤抖似乎被强行按捺下去片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粗重、艰难、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的喘息。吸气时憋闷到极致,仿佛要窒息;呼气时又猛地张开嘴,如同离水的鱼般贪婪攫取空气。业障的阴寒与污染的灼痛在血脉里拉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生死边缘挣扎。
昔知的手覆在被面上,清晰感受着那绝望的搏动,心如刀割。泪水无声滑落,滴在锦缎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戎昭,不急,慢慢来……”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怕惊碎琉璃,“你已经很勇敢了。歇一歇,把一切都交给时间。我等你,多久都等。”
或许是那低语中的暖意,或许是那滴泪水的重量,被褥下那濒死般的喘息竟奇异地微弱了一丝。戎昭在无边的黑暗与痛苦中,捕捉到了那缕微光。他紧闭着眼,用尽残存的意志,与体内咆哮的魔障搏斗。昔知的存在,是这炼狱里唯一的锚点。
昔知不再言语,只是更紧地握住他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他。她凝视着他露在被外的一点侧脸,苍白,脆弱,却依旧是她记忆中那个在银杏树下,笑着将草编蝴蝶递给她的小小少年。往生堂的岁月赋予她沉静,而对他的爱,则淬炼出百折不挠的刚韧。
时间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被褥下的颤抖终于微弱下去,呼吸似乎也寻到一丝微弱的规律。昔知心头刚升起一丝渺茫的希冀,凑近轻唤:“戎昭?”
回应她的,是锦被下猛地一阵剧烈痉挛!紧接着,一只冰冷汗湿的手,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昔知吃痛,却一声未吭。她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一个破碎到几乎湮灭的气音,从被褥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泣血的哀求:
“昔知……别……离开……”
话音未落,戎昭的身体骤然绷紧如铁,一阵更猛烈的抽搐席卷了他!冷汗瞬间浸透里衣,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神涣散开去,仿佛灵魂即将离体。
“我不走!”昔知的眼泪汹涌而出,反手用更大的力气回握住他冰冷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我发誓!戎昭,看着我!我在这里!永远不走!”
戎昭涣散的目光似乎被这泣血的誓言拽回一丝微光,死死地、绝望地黏在昔知脸上。他身体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彻底瘫软下去,唯有那只手,依旧死死攥着昔知的手腕,像抓住沉沦前唯一的浮木。
昔知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细微的、濒死般的颤抖。前路茫茫,深渊无底。她不知道自己的爱能否填平这绝望的沟壑。但她知道,她绝不放手。纵使业障如影随形,纵使前路霜雪万丈,她也会用这血肉之躯,为他燃尽最后一星微火。
她的手,始终坚定地,回握着那只冰冷绝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