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蛋子像一杆长枪站在了望台上举目远眺,目不转睛的盯着葫芦口烽燧方向。
老兵伸了伸懒腰,随地一坐,靠着墙,咀嚼着辣草根,对着少年了望手微笑道:“不用那么紧张,去葫芦口烽燧的张老三他们几个老东西一到半夜睡的和猪一样,就算北狄蛮子摸进烽燧,他们都不会醒,所以不会有狼烟的。”
少年摇着头,忧心忡忡道:“关外有五十万北狄大军列营扎寨,这要是冲关,我们怎么拦得住啊。”
老兵默不作声,从伸手捏了捏棉绒干瘪的老旧军服,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已经包浆来的银质小酒盒子。这是当年他出关作战的时候从一个北狄校尉身上摸回来的,快二十来年了,一直当作宝贝,谁都不给碰。
去年灾冬,大雪如盖,天气冷的要命,夜里守关时他就是靠着一壶酒,一夜一夜熬过来的。
少年回头看向老兵,皱眉道:“你咋又喝酒啊,了望台事关重大,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老兵抿了一口酒,嬉笑道:“这不天转凉了吗,北狄的秋天冷得很,不喝酒怎么熬过去。况且现在喝一口少一口喽,当边军二十来年,我还有几两银子,若是死了,钱没花完,我死都不瞑目。”
少年脸色暗沉下来,语气有些不安问道:“老马,大衡的动乱啥时候能结束啊。”
老兵没回答,默然不语,只是又多喝了一大口酒,北狄烧刀子的辛辣让这位喜好喝酒的老兵都忍不住龇牙。晃了晃酒盒子,一下子去了大半,懊恼的一拍大腿,骂自己嘴贱一下子喝那么多。
旁边传来脚步声,老兵打眼望过去,一个相貌身材跟一头熊罴似的中年校尉走了过来。
老兵没有起身,朝着中年校尉抬手打了个招呼,眯着眼道:“胡校尉,你今晚是第三次巡夜了吧,怎滴,睡不着?”
中年校尉板着脸的脸上有些苦涩,道:“今晚的关内有些不一样,感觉要出事。”
老兵呵呵一笑,又抿了一口酒,这次真的只是抿一下,然后压低嗓音道:“胡校尉,说几句实话,咱们虎崖关里留下的一万多人都是什么角色,你心里比我敞亮。新野营的那帮靠着父辈功荫或是银子铺路当官的二代为什么留在这岌岌可危的虎崖关,你会不清楚?”
胡校尉苦笑的说不出话来,一只手也按在刀柄上,攥得很紧。
老兵自顾自地道:“所以啊,会不会出事你比我清楚的很。”
胡校尉正色道:“我和新野营不是一路人。”
老兵浑浊晦暗的眼睛炸出一抹光,呵呵笑道:“胡校尉,你当真是不怕死啊。”
胡校尉幽幽道:“怕,怎么会不怕,只是让我投敌,我做不到。老马,你说大衡为什么变成这样。”
胡校尉一拳砸在城墙上,愤恨道:“都怪那个挨千刀的太子,若不是他,大衡也不会乱成今天这步田地。”
老兵默不作声,旁边的少年了望手稚嫩的脸明显有些惊慌失措,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老兵一口干掉盒中酒,慢悠悠道:“天上的事,我这等草民管不着,我没家可回,虎崖关就是我的家,我只管这家里的事,当然了我也管不上,但是让我投敌我可做不到。”
老兵浑浊眼神凶厉起来:“老子的帐下可攒着八颗蛮子头,我还想凑个整数。”
胡校尉望着这位平时懒散,只知浑水摸鱼的老兵油子突然狠厉起来,竟有些失神。
突然那司职守望的少年了望手慌张喊道:“寇至,关外出现大片敌骑。”
坐在地上的老兵一下子蹦起来,望着关外,大片火把正在飞快接近虎崖关,月光和火光双重映照下可以辨别出是北狄的铁骑。
与此同时,关内出现了厮杀声。
胡校尉脸色惊变:“新野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