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合围已成,丰川不失。
直到拂晓,战声才渐渐停息。
雪地里横陈着无数尸骸,血与雪混成一色。
幸存的南关士卒或坐或立,呼吸都带着白雾,眼神却依旧炽热。
谢知安翻身下马,长刀插在雪地里。
他走到被俘敌军前,沉声道:“丰川谷至此,你等若再执迷,唯有一死。”
敌军首领面色惨白,垂头不语。
霍思言缓缓走来,兜帽早已被风雪掀去,发丝凌乱,唇角却挂着一抹冷笑。
“谢将军,看来我们又赢了一回。”
谢知安看着她,眼神复杂。片刻后,他只是点头。
“幸而如此。”
两人并肩立在雪地之上,身后是东麓合围的军阵,前方是已然屈服的敌军。风雪依旧,但天地间仿佛有了一股新的沉稳。
拂晓的第一缕亮光从雁颈梁的肩头滑下,雪面的冷白被照出一层微蓝。
风小了,却并不温和,像一只喘匀了的兽,伏在山脊下,不时抬头露齿。
谷口的血迹被夜雪新覆,只在盔甲的裂缝与战靴的纹理里,留下一丝暗色。
被擒的弓骑被押到雪檐下。
那人脸上还挂着昨夜急行时的风裂,唇角裂痕微渗。
尉迟翊蹲下,抽出一枚短簪挑开他指骨间的皮绳,铜铃从绳端滑落,在雪上滚了一圈,发出极细的一声。
“铃舌是薄金。”
尉迟翊用指背轻碰铃腹,沉声开口。
“薄金不易碎,且易掩声。”
霍思言把铃收进怀里。
她抬眼,目光与那弓骑相对。昨夜在旗前,她看见过这双眼。
快,却不稳,快的人只看前路,不看人眼。
不稳的人,总忍不住偷看,她把披风向里掖了掖,让自己离那人的视线更近了一寸。
“你是替谁送铃。”
她语气很轻。
弓骑别开脸,喉头滚了滚,像要把什么硬生生咽回去。
“铃不是给我,铃给你的主子,也不是给他。”
她一字一顿。
“铃是给“在路上的人”。”
那人的肩膀猛地一僵。
谢知安站在一旁,没有插话。
他的影子落在雪面上,像一道横在地上的木,朴直、沉稳。他在等霍思言的第二句话。
““路上”是雁颈梁北耳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