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皇帝在时,夏侯婴一直是高皇帝的车夫,直到天子刘盈登位,因着尊敬对他有恩的太仆,不愿再在出行的时候,让夏侯婴驱使车马,即便夏侯婴多次请求也不允准。
他们看向太后,果不其然,太后眉梢挂着赞许,又看向新帝,新帝微微颔首,对夏侯婴一笑。
刘越说:“准。”
无数人步了大行令的后尘,他们与大行令一样,把对从前梁王的印象迅速地推翻了。
比较方才大典之上的冷峻表现,相较于当下,奉常叔孙通脑海冒出四个字:恩威并施!
殊不知刘越又走了一遍长长的玉阶,颇有消食的功用,让他的肚子终于瘪了下去,不再贴着冕服。
刘越心情转好,对着救了他哥哥姐姐的恩人夏侯婴,记起来母后评价的“忠心”
二字,对夏侯婴甜甜地笑了笑。
没有人会觉得,为天子驾车是屈辱。
何况新帝登基的当下,他最信任的宠臣是谁,还没个影儿!
夏侯婴这时候出列,何尝不是拔得头筹?
陈平站在九卿之列,心里头开始嘀咕,夏侯婴莫不是故意的?
从前他执着做丞相,后来勘破了生死,也就不汲汲营营,转而淡然了起来。
可不知为什么,自从得知他的学生将要做皇帝,就止不住的兴奋,往日向上爬的劲儿,好像又重回了心中。
眼瞧着夏侯婴奉陛下钻进车辇,继而坐在前头,陈平不高兴了。
心头冷静地想,要不改日向太后提上一提,他不做中尉了,改让夏侯婴做?太仆这个位置,看上去也挺好……
百官很快忘记了这个小插曲,浩浩荡荡跟随着帝王车辇,前往宗庙祭祀。
新帝登基,需敬告祖先,只听轰然一响,未央宫正门大开,暂代郎中令的中郎将季布率领郎官护卫车辇,寸步不离。
刘越察觉到了拥挤。
他探出头看了一眼,发现车辇左右是谒者内侍,前后是当朝九卿,顿时陷入了沉思。
对帝王这个位置有了更直观的感受,刘越来不及思索更多,车辇很快停在宗庙建筑前。
由宗正带头,礼官捧祭,侍奉天子、太后与惠王入高庙,然后是太上皇的太庙。
其余刘氏子孙随后,不敢进行一点喧哗。
只有走这么一遭,才能宣告梁王越登位的合法性,这是祖宗承认的真天子,承继高皇帝遗诏,而不是可以随意废立,随意忤逆的傀儡皇帝!
尽管高庙与太庙距离不远,刘越还是出了汗。
等到祭祀完毕,已是日上三竿,算算时间,离午时也不远了。
前往宗庙敬告祖先之后,刘盈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归列之时,站在了楚王刘交的正前方。
原本刘盈想要去往齐王刘肥身后,如此一来,就是按真正的辈分与排行;谁知刘肥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拼了命地往后退,连带着之后的吴王刘濞被挤得咳嗽了出来,面白如纸,明明不到三十的年纪,像是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刘肥才不管这个堂弟呢,他只知道,让惠王站在身后会招了太后的眼,指不定又保不住他的七万石粮食了。
绝对不行!
楚王眼见不对,眼疾手快地拉了刘盈站到最前,随即低声说:“三叔冒犯了。
你是陛下的亲兄长,更是从前的天子,诸侯王之长,你不当谁当?”
太后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微微笑着,转过头来。
她说的随刘盈去,不是托辞,而是真心话,她也不需要再试探各个诸侯王对长安的忠诚。
有异心者,慢慢来就是,越儿尚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不是吗?
等到宫宴开始,刘盈依旧与先前的排位一样,他的身旁坐着盛妆打扮的鲁元长公主。
鲁元目光盈然,给弟弟斟上一斛酒,她的视线,时不时观察着刘盈。
她只担心曾经是天子的盈弟,习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习不习惯以后都需要坐在下首,仰视与母后同高的越儿?见刘盈并没有什么不自在,反而像是整个人卸下重担,望向母后的眼神依旧敬爱,望向幼弟的眼神依旧温柔,鲁元长公主有些怔忪。
随即目露微笑,等待彻侯百官,以及各地诸侯王的敬贺。
她低声问刘盈:“不知诸侯王之中,是谁的贺礼更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