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刚把最后一口热汤喝完,保温桶就被影鸦的骨翼卷走了。
"主人,北方城防塔的亡灵哨兵全哑了。"骨鸦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切,"有。。。有东西在啃食我们的结界。"
他转身时,风里已经有了铁锈味。
圣城的月光被揉碎了。陈墨抬头,只见三千座屋檐上蹲伏着黑影,每道黑影都裹着暗紫色的斗篷——那是玩家半神特有的"神格皮肤",能在现实中投射游戏角色的属性。他们的武器泛着冷光,匕首、短刃、淬毒的柳叶镖,每一柄都刻着玩家id:「孤狼」「影刺」「无面」。。。
"一万三千六百二十七人。"陈墨眯起眼。他能听见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电流声——那是玩家账号保持在线的波动,"你们倒是会挑时候。"
为首的黑影动了。他像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从十丈高的屋檐直坠而下,落地时连一丝声音都没有。斗篷掀开,露出张年轻的脸,左眼戴着机械义眼,右脸纹着荆棘图腾:"陈墨,我们是「弑神者联盟」。你毁了永夜的账号,我们就用你的骨头当战旗。"
陈墨注意到他的右手。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五根手指都是淬毒的骨刃,关节处缠着发光的红绳,正是游戏中"刺客"职业的标志性技能「千刃」的启动符文。
"上。"机械义眼闪过红光。
刹那间,整座圣城变成了狩猎场。
屋顶、窗台、排水管,所有能落脚的地方都溅起血花。陈墨看见穿灰袍的老妇人掀开井盖跃下,腰间挂着的不是菜篮,而是七把连环飞刀;卖糖画的小贩甩出糖画摊,糖丝在月光下凝结成淬毒的细索;连总给他送报纸的报童都咬碎了后槽牙,指甲变成三寸长的骨刺——这些曾经被他用亡灵术安抚过的凡人,此刻全被玩家的"神格"篡改成了杀戮机器。
"阿福!"陈墨低喝一声。
狼嚎撕裂夜空。阿福的身影从亡灵海里冲出,他的脊背上长出了六根骨刺,每一根都缠着燃烧的魂火。这是陈墨用阿福最执着的记忆——给墨哥送热汤时被野狗追的狼狈模样——具象化的"魂兽形态"。阿福张开嘴,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滚烫的姜汤雾,沾到刺客们斗篷的瞬间,那些玩家id就开始剥落。
"老匠头!"陈墨指向钟楼。
老匠头的铁锤虚影砸在地面,整座钟楼的地基裂开,无数生锈的铁钉从地缝里窜出,在半空组成荆棘巨网。这是他用老匠头最骄傲的记忆——为墨哥打造第一具青铜棺材时的专注——唤醒的"工匠之魂"。刺客们踩中铁钉的刹那,他们的"神格皮肤"开始崩解,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凡人皮肤。
但敌人太多了。
陈墨数到第八百个刺客被铁钉钉穿时,背后传来利刃破空的声响。他反手抽出骨笛,却见那刺客的匕首已经刺穿了他的左肩。鲜血溅在骨笛上,笛身突然泛起幽蓝的光——那是被封印的亡灵们在苏醒。
"原来你也会痛啊?"刺客摘下机械义眼,露出一双和陈墨记忆里重叠的眼睛,"三年前在灰烬森林,你为了救我被尸王抓伤,也是这样流血的。"
陈墨的瞳孔骤缩。
这张脸他认得。是当年和他一起挖坟的小学徒阿木,后来因为偷练禁术被逐出师门,再后来。。。他在游戏里见过这个id,「孤狼」,全服排名前十的刺客,以"从不留活口"闻名。
"是你?"陈墨的声音发颤。
阿木笑了,他的匕首又往前送了半寸:"是我。你以为用亡灵术困住我的灵魂,就能让我永远做你的小跟班?现在我有了神格,能撕碎你的骨头,能把你的亡灵做成灯油——"
剧痛突然炸开。陈墨这才发现,阿木的匕首上缠着金色的丝线,那是伪神领域残留的"信仰锁链"。他的伤口正在被腐蚀,亡灵能量从伤口倒灌进身体,疼得他几乎握不住骨笛。
"痛吗?"阿木的声音变得尖锐,"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当刺客?因为只有疼痛能让我忘记。。。你把我扔在尸王坑里等死的夜晚!"
陈墨突然想起三年前的暴雨夜。他和阿木在灰烬森林挖古墓,遭遇了觉醒的尸王。他把阿木推出危险区,自己却被尸王的骨爪贯穿胸口。后来他用亡灵术把阿木的残魂封进骨笛,却始终没敢告诉他真相——当时他以为阿木已经死了,怕他的魂魄承受不住复活的痛苦。
"原来你。。。一直活着。"陈墨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阿木的匕首顿住了。他望着陈墨染血的脸,突然想起那天陈墨背着他跑了十里山路,血把青石板都染红了;想起陈墨用自己的外衣给他裹伤,说"等你好了,我教你配最烈的尸毒";想起陈墨每次合成亡灵时,都会留一小块地方,说是"给阿木的位置"。
"墨哥。。。"阿木的机械义眼突然迸出火花,信仰锁链开始断裂,"他们。。。他们在篡改我的记忆。。。我想不起妈妈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