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贵妃却并不看她,只是对着秦王的灵位泣声道:“吾苦命的儿呀,你这才走几日,便被人这般轻慢!若是再过些日子,怕是连香火都冷了。”
“若是你能留下个一儿半女也好,可偏偏连孩子都没有一个,母妃百年之后,谁还记得你?”
端贵妃字字句句都在哭秦王,没有提秦王妃一句不是,可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刀刀扎进秦王妃心里。
秦王妃跪在灵前的蒲团上,身子摇摇欲坠。
她知道端贵妃定然是因为皇上为姜梨和晏行赐婚的事发怒,才故意到秦王府来发泄一番,目的就是要让自己尽快对姜梨动手。
端贵妃哭了一阵,又燃了一炷香,掏出帕子擦了擦眼,出了灵堂。
秦王妃跟在她身后一直将她送到门口,端贵妃才开口道:“你听说皇上为晏行与姜梨赐婚的事了?”
“听说了。”
端贵妃深深看了她一眼,由嬷嬷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远去,秦王妃缓缓往回走。刚到院子,便见两个小厮抬着一副担架往外面走,担架上面盖着白布,从白布下面垂下来一只苍白纤细女子的手。
秦王妃快走两步,扶着树干呕起来。
心腹侍女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替她拍着背。干呕了一阵,却又什么也没有呕出来,只觉得整个人越发不好了。
心腹侍女担忧道:“要不去请御医过来看看。”
秦王妃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无妨,你让人去请林先生过来,我有话问他。”
林祎在大觉寺住了好些日子,年关将近,林方氏捎了好几次信让他回家,他才不得已回了林家。
他刚回平阳,便听说了皇上为晏行和姜梨赐婚的事,心里正有些发堵,秦王妃便让人来请,估计多半便是为了前次的事。
林祎跟着传信的小厮穿过秦王府的回廊,冬日的寒风吹着廊下挂着的素色灯笼轻轻摇晃,看着便凄清,哪里还有以往秦王府半点奢华热闹的模样。
他拢了拢身上的青布棉袍,抵御刺骨的寒风。
到了正院偏厅,秦王妃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与上次见面相比,她脸色白得像宣纸,连唇边的血色都淡得几乎看不见,似乎更孱弱了。
见林祎进来,她屏退侍女,“林先生,今日请你过来,你大概已经猜到所为何事。前次跟你说的事,你做的如何?”
林祎语气低沉,“不是我不上心,实在是晏行与姜梨走得太近,实在不好下手。”、
秦王妃垂眸,再抬头时,眼里带着坚决:“无论如何,先生得尽快动手,越往后拖,可能越不好办。”
林祎有些为难,“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心急归心急,这事千万不能莽撞。若是贪一时之快失利,我倒是无所谓,连累了王妃,便是我的罪过了。”
秦王妃心里苦笑。面上却仍旧平静,“先生只需放手去做,不必有太多顾虑。”
“可晏行如今对姜梨护得紧,听说他特意调了个身手好的护卫跟着姜梨。且皇上刚赐了婚,薛家正是热闹的时候,人多眼杂,稍有不慎便会露馅。”
“但这种时候也是最容易出纰漏的时候不是吗?”秦王妃语气低沉,“人在高兴或者得意的时候,总是更容易疏忽,先生心思缜密,稍微留意一些便可找到破绽。”
林祎顿了顿,笑了。
“王妃说的是,还请王妃派几名身手好的护卫供我调遣,一有机会,便可见机行事。”
秦王妃点了点头,“若是这事能成,我便让我父亲为先生谋个一官半职,也算是不枉先生满腹经纶。”
林祎心中一动。
他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不能出人头地,并不是学问不好,而是缺少一个好的家世和机会。若是真能遇到贵人举荐,日后他定然有所建树。
林祎的语气诚恳了些,“秦王妃放心,我定然不负所托。”
待林祎走后,秦王妃独自坐在偏厅里,望着桌上的烛火发呆。她从小出身在勋贵世家,又嫁到皇家做了秦王妃,是何等的风光顺遂。但自从秦王一死,一切都不同了。
她成了不吉的寡妇,还没从痛失夫君的痛苦中出来,又失去了孩子。
端贵妃明里暗里排揎,连带着娘家都要避嫌。昔日府里往来的勋贵女眷,如今影子都不见。连她最敬爱的母亲,上次来看她时,也只敢在偏厅坐半个时辰,临走前还反复叮嘱她“莫要再惹端贵妃不快,安安稳稳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