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桢气得不顾正在恢复的手腕,拿起杯子往墙上狠狠一砸,砸了个粉碎。
林勤业不说还好,她当真会念着旧日情谊,无论使什么法子也要留他一条命。可他这一说,绍桢恨不得一口吃了他。
娘将他从水灾中救出来,给他吃穿,让他做了大管事,比起一些知县知府还要富庶,他竟然如此忘恩负义,知道恩人的死因还隐瞒这么多年,若非今时今日想用此事寻求她的感谢,她要到哪天才能知道真相?
白眼狼!
可她还是没能下得了这个狠心。
那串沉香木手镯再次被翻了出来,兴许是有了目的性,太医直接将镯子拆了个粉碎,当真验出毒性,同董律元的那只玉枕一样,下毒分量不多,极难查出,但经年累月与人体接触,会致使人体虚弱生病,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丢掉性命。
难怪当年请遍全城大夫,也没人能查出秦氏中毒。
林勤业被长久地关了起来,朝堂上的争吵旷日持久,锦衣卫得了皇帝允许,再次帮皇后干私活,一批去浮梁,一批去扬州,还有一批,留在京城,查各大寺庙道观,查恭毅侯府。
昔年秦氏为张世钦外室,知道的人并不多,怎么会是净莲这样一个云游的师太能窥见的?外室外室,听起来,更多是站在正室的立场。净莲和秦氏无冤无仇,为何要费尽心思害她性命?
还有当年母亲沉江,绍桢被珠串藏毒一事提起了疑心,沉江溺水是否也另有隐情?
扬州和浮梁尚且没有消息,留京的锦衣卫先有了结果,查到的却是恭毅侯府的旧事,除去一些细枝末节,大体上和吴太夫人所述相差无几。
沈少君确实是在十岁上投奔侯府,吴太夫人并不愿意长子娶这么一位毫无助力的妻子,为此还闹出几桩不大不小的事故,后来是先侯爷开了祠堂,将这门亲事真正定了下来。
出了许佛静的事,沈少君改嫁张世铮,好好的未婚妻成了堂嫂,府里总有风言风语,特别是张世铮早逝,府里隐隐有个传闻,张世钦当时想兼祧张世铮这一房,娶沈少君做平妻。虽然不知真假,但没多久沈少君便出门死在了江上。
锦衣卫找到了当年护送她的家丁,还有负责在江上打捞的船夫,竟当真问出些隐情。
当年服侍沈少君出门的仆从中,不知何故添了个吴太夫人的陪房妈妈,出事那晚,有个船夫曾经看见那陪房妈妈和年轻太太站在甲板上说话,两人神情都不是很好,船夫不敢多看,躲进了下人舱房,没多久便听见外头喊出事,那陪房妈妈和年轻太太一起掉了江,尸骨无存。
若只查到这些,皇后肯定不会满意的。锦衣卫和东厂其实是一个路子,只看结果、不计手段。他们偷偷将那陪房妈妈的家人绑了起来,审问出当年那陪房临出门前,给了家人一笔足足千两的财宝,虽说是服侍侯府太夫人,但这么大笔银子实打实是横财,那陪房的家人至今都没花完。
在吴太夫人身边待过的老人们,不管是回家荣养还是仍留府伺候,有一个算一个,都陆续被绑走,所有口供整理成册,摆到了绍桢养病的同和堂。
她看着这些供词,心中若有所思。
难怪她在侯府生活时,吴氏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原来是不喜欢她这副继承自母亲的相貌。
父亲知不知道吴氏所为?应该是知道的,否则在她的记忆中,他和吴氏的关系不会那般僵硬。但是到底是亲生母子,即使吴氏狠心杀害他的心上人,他难道真能为了一个女人向寡母报仇吗?
就算秦氏后来恢复记忆,猜出是吴氏设计她落水,她依附于张世钦,难道真的能挑唆张世钦给她出气?多半只能满腹委屈往肚子里咽。
但绍桢可以给母亲报仇。即使沈少君没有在江水中丧命,若无吴氏杀人之心,沈少君也不会有往后十年苦楚。
绍桢给恭毅侯府赐了三尺白绫,内侍送到即走,一句话没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