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实验室里,埃德加将某种发光的液体滴入复杂的仪器,液体中浮现出微缩的星云;
她看到深夜的报亭地下室,一群孩子围坐在发光的沙盘周围,每个人的手腕上都戴着由齿轮和导线制成的简陋手环…
这些记忆是她的,又不完全是。它们带着第三视角的细节,如同被精心剪辑的纪录片。最令人不安的是,随着这些记忆的涌现,她自己的童年回忆开始扭曲、重组——那些她以为只是普通玩具的齿轮和发条装置,现在回想起来,都带着明显的技术痕迹;那些埃德加讲给她的“童话故事“,如今看来全是经过伪装的训练课程。
“他…从一开始就在准备这一切?“小钥匙停下脚步,扶着一棵橡树干呕起来。不是生理上的恶心,而是一种被彻底工具化的眩晕感。她以为的亲情,她珍视的回忆,可能都只是埃德加庞大计划中的一环?
[情感波动检测:背叛感愤怒困惑。]导游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根据埃德加的备注,这种反应在预料之中。他留下了一段补充说明,要播放吗?]
小钥匙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埃德加的声音突然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比之前的影像更加清晰和私密,仿佛老人就贴着她的耳畔低语:
“我知道你现在恨我,小星星。你有充分的理由。但请记住,我本可以选择更简单的方式——直接编程你的大脑,或者克隆一个没有自由意志的工具人。我没有那样做,因为我需要的不只是一个载体,而是一个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我无法预测的选择的继承人。是的,我设计了你的教育,引导了你的兴趣,但那都是为了让你拥有理解这份遗产的能力。如何使用它,何时使用它,这将完全取决于你的选择。“
第二十一章:左眼里的遗产
声音停顿了一下,埃德加的语调变得更加柔和:“你还记得你七岁生日那天吗?我送了你一个坏掉的音乐盒,你花了整整三个月修复它。当你终于让那个小芭蕾舞者重新转动时,你问我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给你一个完好的盒子。我说了什么?“
小钥匙的记忆自动回应了这个提问。她轻声复述着当年的对话:“'因为最美的音乐不在完美的机械里,而在修复过程中那颗不放弃的心。'“
“正是如此。“脑海中的埃德加似乎笑了,“现在你明白了。这份遗产,这个使命,就是那个坏掉的音乐盒。我本可以修复一切,但那将只是我的答案。而世界需要的,是你即将找到的那个答案。“
声音消失了。小钥匙呆立在原地,泪水再次涌出。这次不是因为悲痛,而是因为一种复杂的、几乎令她窒息的顿悟。埃德加确实操纵了她的成长轨迹,但他同时也给了她真正的选择权——不是无知者的盲目选择,而是在完全理解代价后的清醒抉择。
她擦干眼泪,继续向报亭方向走去。左眼的导航路径闪烁着鼓励的光芒。
格林威治公园在午夜后几乎空无一人。小钥匙沿着林间小径蹒跚前行,避开偶尔出现的巡逻保安。随着距离报亭越来越近,她的左眼开始捕捉到空气中微弱的能量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无形的丝线,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公园东北角那个早已废弃的破旧报亭。
报亭比她记忆中更加残破。木质结构严重腐朽,窗户玻璃全部破碎,曾经鲜艳的红色油漆如今只剩下斑驳的痕迹。门口挂着生锈的铁链和“危险建筑“的警示牌。
[检测到量子记忆节点的活跃信号。]导游提示道,[入口在报亭地板下,需要激活密码。]
小钥匙小心翼翼地跨过警戒链,腐朽的木地板在她脚下发出不祥的吱呀声。报亭内部充斥着霉味和动物粪便的气息,角落里堆满了枯叶和垃圾。月光透过破损的屋顶,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密码是什么?“她低声问。
[根据埃德加的习惯,密码应与您的个人经历相关。建议回忆您与报亭有关的最深刻记忆。]
小钥匙环顾四周,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六岁时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凯恩,那个高大沉默的男人给她买了一根棒棒糖;她八岁生日那天,埃德加在报亭后间教她用齿轮拼出第一个简易计算机;十岁那年的暴风雨夜,她和另外六个孩子挤在地下室,听着埃德加讲述时间锚点的原理…
她的目光落在柜台侧面一道深深的刻痕上——那是她十一岁时偷偷用折叠刀刻下的,一个歪歪扭扭的星星图案,下面刻着日期和“EK+MK“的字样。埃德加发现后没有责备她,只是笑着说:“每个地方都需要属于自己的印记。“
小钥匙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那道刻痕。刻痕边缘的木头突然亮起微弱的蓝光,回应着她的触碰。一个完全由光线构成的数字键盘浮现在地板上方。
她毫不犹豫地输入了刻痕上的日期,加上“EK“和“MK“的字母对应数字。
地板发出一声轻响,随即缓缓滑开,露出下方陡峭的金属楼梯。一股带着机油和臭氧气息的冷风从地下涌出,吹乱了小钥匙的头发。
[身份验证通过。欢迎回家,小钥匙。]导游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情感色彩。
小钥匙深吸一口气,踏上了向下的阶梯。随着她的下降,头顶的地板自动闭合,将月光和夜风隔绝在外。黑暗持续了不到一秒,随即,墙壁上的应急灯逐一亮起,照亮了一条狭窄的、布满管道的走廊。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有一个由七个同心圆组成的复杂图案。小钥匙的左眼自动对焦在这个图案上,视野中立刻浮现出一系列旋转的数学符号和方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