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醋吃得明目张胆,偏生面上还端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顾笙失笑,悄悄往他碗里夹了块最嫩的鱼腹肉,那绷紧的指节才稍稍松开。
“等等!”周林安突然放下筷子,目光在两人发间来回扫视,“你们俩这簪子——”
正午的阳光洒在二人发间,一模一样的青玉簪熠熠生辉,簪头的鸳鸯纹路清晰可见。
满桌哗然中,顾笙顿时从耳根红到脖颈,李修远却一把扣住他的手:“正如所见。”指尖强势地挤进指缝,十指相扣举出。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他偏头凑到顾笙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院试结束我们就回家成婚,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让顾笙心跳如擂鼓。
“笙哥儿,我一刻也等不了了,恨不得今晚就迎你进门。。。。。。”
“李修远!”顾笙慌忙捂住他的嘴,却惹来众人更大的笑声。
林清羽掩袖轻笑,周林安拍桌叫好,连一向稳重的赵明轩都忍不住打趣:“看来我们很快就能喝上喜酒了!”
自那日生辰宴后,船上的日子便如这春日的江水般平静流淌。
顾笙偶尔还会去陪林清羽下棋解闷,但更多时候是待在李修远房中,一个伏案疾书,一个静坐练字,砚台里的墨汁干了又磨,磨了又干。
“这句‘君子务本’的‘本’字,起笔要再重三分。”李修远突然从身后握住顾笙执笔的手,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带着他在宣纸上运笔。
顾笙能闻到他衣襟上淡淡的松墨香,一时走了神,笔锋一歪,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
“专心些。”李修远咬着他耳尖低语,却也没真恼,反倒就着那团墨迹勾出几枝墨梅。
“院试后教你画红梅,就画在。。。。。。”指尖暧昧地划过他锁骨处,那里正藏着一点朱砂痣。
余下的时间,白日里,四位备考的学子常在甲板上摆开阵仗,或吟诗作对,或辩论经义。
而午后常是辩经时间,四人在甲板上摆开矮几,就着新出的《思维论》争得面红耳赤。
这书据说是外海使者带来的奇书,讲的是“天地人时”思维相生的道理。
顾笙在船舱里都能听到张子谦洪亮的声音:“时序更迭当如‘春种秋收’,岂可逆天而行?”
“我倒觉得‘夏耕冬藏’才是根本。”周林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跟上。
现场时常争辩得好不热闹。
待到暮色四合,船头便挂起防风的琉璃灯,四人轮流背诵《九章算术》里的田亩题,这是今科新加的考项。
顾笙偶尔会端来新研制的茶点——用船上有限的材料做出的茯苓糕清甜不腻,菊花冻晶莹剔透,连最挑剔的周林安都赞不绝口。
入夜后,偶尔还会围炉煮茶,轮流抽背《四书》章句,顾笙有时候也会在一旁,听着那些之乎者也竟也觉得亲切。
转眼二十多天过去,四月初的晨光里,州府码头终于映入眼帘。
青石板铺就的岸上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
顾笙正收拾行装,忽听舱外一阵骚动——林府派来的轿子已候在岸边,四个青衣小厮捧着药囊垂首而立。
“这包茯苓糕带着路上吃。”顾笙将油纸包塞进林清羽手中,又替他拢了拢披风,“记得用温水送服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