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在一种近乎虚脱的绵软中悠悠转醒。
眼皮沉重,他费力地掀开一线,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顶承尘。
随即,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席卷全身。
腹中那沉甸甸的让他数月不得安枕的负担消失了!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呼吸都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畅轻盈。
他微微侧头,目光立刻被枕边一个小小的襁褓攫住。
他的孩子,那个在他腹中拳打脚踢了数月的小家伙,此刻正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
小小的脸还带着初生的红皱,稀疏柔软的胎发贴在额前,小嘴微微嚅动着,睡颜恬静得像个天使。
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洪流瞬间冲垮了顾笙的心防。
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春潮决堤,汹涌澎湃地撞击着他的胸腔,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看得痴了,指尖下意识地抚过婴儿温热娇嫩的脸颊。
“李修远……”他开口,声音因久睡和虚弱而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和光亮,“这,真的是我们的孩子?!”
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初为人父的悸动与狂喜。
他真的在这个全然陌生的时代落地生根了,有了一个真心相待的相公。
如今,更是为这个男人孕育并诞下了血脉相连的骨肉。
一个家,一个真真正正、完完整整的家,就在他眼前。
这巨大的圆满感来得如此真切又如此汹涌。
让顾笙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蓄满了滚烫的液体,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
“阿笙!”一直寸步不离守在床边,只是打了个盹的李修远被那细微的啜泣声惊醒。
他看到顾笙脸颊的泪痕,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李修远慌忙俯身,用指腹极其小心地擦拭那温热的湿痕。
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心疼,“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得厉害?”
“还是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他想起生产时的痛楚,语气又急又痛,“别怕,我们以后再也不生了,一个麦麦就够了,真的够了!”
顾笙看着他紧张得几乎要跳起来的模样,心头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他轻轻摇了摇头,努力想扬起一个安抚的笑,泪水却落得更凶。
“不……不疼……我只是……只是觉得太幸福了,像做梦一样……”
“李修远,我们真的有孩子了……”一个属于他们血肉的孩子!
这份沉甸甸的幸福,让他只想落泪。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印证这真实得如同梦幻的场景,襁褓里的小家伙似乎被爹爹的情绪感染。
或是睡得不甚安稳,小嘴一瘪,毫无预兆地“哇——!”一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嘹亮清脆,带着新生儿的十足底气,瞬间打破了房间里的温情脉脉。
两个初为人父的大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籁之音”惊得浑身一震,同时僵住。
顾笙下意识想伸手去抱,却牵动了伤口,痛得轻嘶一声。
李修远更是手足无措。
看着那个在他臂弯里尚且安稳的小襁褓此刻在自己夫郎枕边哭得惊天动地,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抱也不是,哄也不会,急得额角冒汗。
嘴里只会笨拙地念叨:“不哭不哭……麦麦乖……”
门外一直留心动静的季嬷嬷听到婴儿啼哭,立刻轻轻叩门:“老爷,郎君,可是小公子醒了?”
“快进来!”李修远如蒙大赦,连忙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