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此刻的日出,有人预见它被乌云遮蔽,有人笃定它晴空万里——最终如何,总要亲眼看过才知道。”
第八章
这话像在说日出,又像在说他们的“道途之争”。无名心里了然,却没点破,只是弯腰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子,往崖下的云海扔去。
石子划破空气,很快被翻腾的白雾吞没,连一丝回音都没留下。
“历代石女,都曾站在这里看日出吗?”她忽然问,声音轻了些。记忆里,第一代石女在灾劫后望着残阳老去,第二代在被休后对着晨光哭泣,那些碎片般的画面,此刻竟与眼前的温暖重叠。
梦的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似乎看穿了她的思绪:“石女一脉的宿命,是等待。而等待的人,总爱盯着日出——因为日出意味着‘新的一天’,意味着‘或许今天会不一样’。”
无名的心猛地一跳。
他竟连这个都知道?
“你查过我?”她警惕地抬眼。
“不必查。”他摇头,指尖在空中虚画了个圈,一道淡紫色的雾霭随之浮现,里面竟映出模糊的画面。
恒古时代的石女护村时的背影,荒古时代的石女被赶出家门时的脚印,太古时代的虎女在丛林里仰望朝阳的侧脸……
“梦之法则,能窥见天地记忆。”他收回手,紫雾消散,“你们的宿命,早被刻在时代的夹缝里,像未做完的梦。”
朝阳渐渐升高,光芒愈发炽烈,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崖边交叠又分开。
无名看着那些流动的光影,忽然觉得,所谓“真实与梦境”,或许本就没有界限——就像此刻的日出,是真实的光,也是石女一脉在漫长等待中,最执着的那场“梦”。
“既然看过了日出,”她转身看向他,眼底的迷茫散去,只剩下清亮的斗志,“那是不是该让我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梦之法则’了?”
梦迎上她的目光,浅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像晨雾被风拨开:“随时可以。”
山风再次吹过,带着阳光的温度与草木的气息。远处的云海在光线下翻腾成金色的浪,而山顶的两人,一个带着九世的宿命,一个握着独道的法则,在这场横跨天地的“大梦”里,终于正式站在了同一条赛道上。
无名正欲开口,却见梦站在原地未动,甚至连指尖都未曾抬起,周遭的风却骤然停了。
下一秒,天地像是被无形的手揉碎了重拼——
头顶的红日还悬在半空,西侧竟凭空挤出一轮弯月,银辉与金芒在天际撞出刺目的光斑。
脚下的山崖突然向后翻卷,露出背面郁郁葱葱的林海,可林海的尽头却不是地平线,而是倒挂的河流,水流逆向奔涌,砸在“天空”上溅起细碎的星子。
“这……”无名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发现身后的碎石路不知何时变成了镜面,倒映着她惊骇的脸,而镜面之下,是无数个重叠的日出日落,像被压缩的时光胶片。
更诡异的是昼夜的轮转。
刚才还炽烈的太阳骤然沉落,晚霞还未铺满天空,月亮已带着满圈星辉跃出地平线,可不过眨眼的功夫,月轮又被初升的朝阳撕裂,金红的光焰瞬间吞噬夜幕。一次,两次,三次……
起初还能看清日月交替的轨迹,后来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太阳的炽烈与月亮的清辉搅成一团模糊的光流,像被打翻的调色盘。
天空在明与暗之间疯狂闪烁,大地则随着光影变幻扭曲形态——有时山峦直立如剑,有时平原凹陷成谷,甚至有半座村落的轮廓从崖壁里透出来,屋顶的炊烟凝固在“白天”与“黑夜”的夹缝里,纹丝不动。
这哪里是自然的晨昏交替?分明是有人将天地当作棋盘,把“时间”拆成了碎片随意摆弄。
无名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线里的光影快得像飞旋的陀螺,迫使她用力闭上眼。
可哪怕闭着眼,脑海里也全是明暗交替的残影,耳边仿佛响起无数细碎的轰鸣,是太阳升起的爆裂声,是月亮沉落的呼啸声,搅得她心跳失序,呼吸都跟着乱了节奏。
“这还是……梦之法则?”她强撑着开口,声音被光流切割得支离破碎。
“不。”
梦的声音从光影中心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周遭的天翻地覆与他无关。
“这只是‘梦’的边角——在梦里,天地本就不必遵循常理,昼夜可以颠倒,时空可以折叠,你以为的‘违和’,不过是梦境最寻常的样子。”
话音落时,那疯狂闪烁的光影突然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