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她痛苦闷哼,身体弓起痉挛,牙关紧咬,双手死死抓壶,任凭毒液灌入,眼死死盯着高长恭——诀别、解脱、爱恋、疯狂执拗的**替他去死!**
“阿祁……”。高长恭灵魂被碾碎的狂吼炸响,他如怒狮暴起,不顾肋下撕裂剧痛,口中喷血,撞开阻拦太监,雷霆万钧之手劈向郑祁耶手腕。
“哐当!”玉壶重砸粉碎,壶口朝下——空了!
郑祁耶身体晃如风折芦苇,软软倒下。
预想的冰冷未至。一双手臂带着熟悉却嶙峋的力量,颤抖着死死接住她——是高长恭。
他跪地紧拥她入怀。滚烫的眼泪混着嘴角鲜血大颗砸在她脸颊脖颈。“为什么……阿祁……为什么啊?”字字泣血,双臂勒紧似要将她揉入残躯,“吐出来,吐出来。”徒劳撬她紧闭的唇,指尖沾满两人血泪。
郑祁耶想笑,想拭去他嘴角的血,想说别哭。脏腑深处烧红钢刀搅动的剧痛让她蜷缩闷哼。痉挛抽走力气,视野中他悲痛的脸模糊如水波。“咳…咳…”她呛咳,喉头涌上浓重铁锈腥甜,嘴角温热蜿蜒流下。
她看他血污的手徒劳擦拭她嘴角血迹,绝望眼神令她心碎。凝聚涣散目光,努力对上他泪血惊骇淹没的眸中倾塌的世界。
第一章风雪营帐
“…长恭…”声如游丝,带浓重血气,“别…别恨他…他…只是…怕…”怕你功高震主,怕你赫赫威名,怕那戴不稳的皇冠。
剧烈痉挛打断她。痛苦蹙眉,指甲无意识深掐入他臂肉。几息缓气,眼神剧烈涣散如风烛。拼尽全力抬手,颤抖着用尽生命最后力气轻抚他沾满血泪的脸颊。指尖冰冷,眷恋无尽。
“…替我…”瞳孔扩散,他痛苦扭曲的脸庞化成模糊光影,唯帐帘缝隙透入雪后清冷微光如虚幻希望。灵魂深处最后的呐喊细若蚊蚋:
“替我看…河清…海晏…”
抚脸之手骤然失力,如断翅蝶滑落。
怀中躯体瞬间失重,瘫软冰冷。
高长恭所有动作声音凝固。
时间冻结。
他僵硬的跪坐,紧抱着她,血泪混流滴落她苍白如雪再无生息的脸上。眼瞪极大,瞳孔空洞扩散,映着帐内昏光、玉壶碎片、洇开毒酒血迹……却再映不进一丝她的光亮。整个世界只剩怀中冰冷死寂的重量。
“殿…殿下…”太监爬起,面无人色后退,抖不成声。
高长恭空洞眼珠缓缓转动落在他脸上。无情绪,无愤怒悲伤疯狂,只有吞噬一切的虚无深渊。
太监腿软跪倒,齿颤无言。
高长恭不再看他。低头,动作僵硬如生锈木偶。小心翼翼将她冰冷脸颊轻靠自己颈窝。染血污手极慢极轻替她拢好鬓边乱发,如她只是睡着。双臂收紧,以虔诚姿态紧拥冰冷身躯,用尚有余温胸膛温暖她。腰背发力,心碎缓慢艰难地抱她站起。
抱她如抱世间仅存余烬,一步一沉走向紧闭帐帘。每一步踏碎湿冷酒壶玉片,发出刺耳声响。
太监抖如筛糠,看他抱尸步步近。
高长恭走至帐帘前停步。不看地上污秽,目光低垂落怀中安详睡颜。
“滚。”一字嘶哑干涩,无起伏无情绪,轻如羽落,却带冻结骨髓的死寂命令。
太监如蒙大赦,连滚爬掀帘滚出,消失风雪。
帐帘掀起又落下,带入寒风雪光。
高长恭抱郑祁耶立于血腥毒香死亡中心。脸颊轻贴她冰冷额角,轻柔如怕惊梦。
抱着她,稳稳一步步走向掀开帐帘。
靴尖将踏帐外雪地瞬间——
身体猛地一滞~
无形力量拽住离去的脚步。他缓缓艰难转头。深渊般的眼不再看亡妻,投向帐内翻倒木案。
案角幸存油灯,灯苗微弱跳跃。
光影中,案下露出一角——深色沾污粗布,似士兵里衣撕下。
高长恭目光死死钉住。
时间凝固。唯他粗重艰难喘息回响。
下一刻,他做出了陌生举动。
未走向帐外,抱郑祁耶极慢如负千钧,一步一沉……走回帐内!走向翻倒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