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他吗?他也不是故意砍主角的,男主穿着和他一样的小兵戏服,他不小心看错了。再说那导演又只会说新缇语,他听不懂,看见导演红光满面大喊大叫,以为是让他再多砍两刀呢。
叹了口气,一垂眼,无意间扫见一只落在他小腿上的黑蚊子,他屏气凝神,唰地出手一拍,翻过来一看,蚊子死在他掌心,还喷出了一咪咪血。
什么蚊子这么不讲究江湖道义,趁他琢磨事儿咬他。
幸好这点血量不够他晕血发作的,撤了马扎贴墙边放,进了屋钻进厕所洗手。
洗得指肚凸起一道道褶皱,何岭南关上水龙头,抬起头。
镜子不干净,他的脸一样红肿青紫,分别向左再向右侧过脸,确定没有被打坏神经导致口眼歪斜,随即在裤子上抹了一把手上的水,出了厕所。
走到床头,半蹲下来,慢慢拉开抽屉,同时抬起另一只手托着抽屉底儿。抽屉底下滑条歪了,不托着就会砸下来。
几板药片散在抽屉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何岭南盯着被透明塑料壳关着的白色药片,迟迟没有伸手把它拿出来。
今晚不想吃药,他知道会出现幻觉。
在幻觉里见一见也好。
其实就算出现幻觉,也不是肯定能见到小蛮子,大多数幻觉充斥着血腥和暴力,按照经验去算概率,小蛮子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出现。
他犹豫着,最后一把推上抽屉,灰尘扑起来,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
不认识的号码,从国内打过来的,已经猜到谁打的,本应该不接,大约是因为刚挨完打身上正疼,心也软起来,叹了口气,伸手划向接通。
何岭南没先说话,只是把手机拿到耳边静静听着。
那头安静了两秒,用一种试探着的惴惴不安语气问:“哥,你在哪儿?”
何小满。
这丫头用自己号码给他打电话,他大多不接,后来她总是借别人手机拨给他。
何岭南没有回答何小满的问题:“这个月去复查了吗?”
“查了,医生说我心脏恢复得特别好,以后每年定期复查就行。”她的尾音和呼吸都透出欲言又止,停顿一小会儿终于说出来,“哥,你回来吧,别找那人了,我求求你了……”
都怪他爹老何,捡回来这么个心脏有毛病的女婴。也怪何小满那从来没露过面的亲爹亲妈,真舍得把好好的孩子往垃圾箱旁边扔。
“挂了。”何岭南说。
“哥!爸要是活着不会让你去!你别找那人不行吗!”
何小满的喊叫让贴着他手掌的听筒跟着震了一下,他伸出食指点在挂断键上,挂断之后手指依旧点在屏幕上,指肚都酸了才挪开。
可惜啊,老何已经死了,他要是不去找杀害老何的凶手,没个好。
躺上弹簧床,拽着洗染色的毛毯盖到胸口,闭上眼睛。
天蒙蒙亮,何岭南在脑壳剧痛中睁开眼睛。
都怪何小满打岔,啊不对,都怪老何。老人家精神太抖擞,跑他梦境里打了一宿拳。
坐起来,抬手摁着太阳穴。缓了一会儿,起床换衣服。
何岭南打算去海鲜市场碰碰运气,那的活儿又脏又臭又累又钱少,当地人不乐意干,都是招的外国劳工。
没碰着运气,碰了一鼻子灰,首先人家不缺人,其次看他鼻青脸肿的,怀疑他是不是在逃罪犯。
他怕老板真报警,赶忙找借口溜了。
溜回出租屋楼下,看见个红头发的小伙子在路灯旁边站着,都不会掩饰,一双圆眼睛瞟到他身上,好几次都是被他逮住才挪开视线。
何岭南拐弯去隔壁街买了杯豆浆,含着粗吸管吸溜着回到楼下,那小伙子还在。
看小伙子长相是个老外,何岭南走过去,用英语跟对方搭话:“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吗?”
小伙子眨巴了一下眼睛,盯着何岭南用英语回道:“你在鸭街街尾那影楼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