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旁边有个叫螃蟹的打手,用猥琐的目光瞄着何岭南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走到警衔最高的当地警官面前,掏出烟,点头哈腰地要给警官点上,警官拒绝,螃蟹赔着笑,一边说新缇话,一边瞄着秦大海。
赌场掌柜揉着不久前被何岭南踢中的脑袋,即便当着警官的面儿,也没个好脸色,嘴里嘟嘟囔囔说着新缇话。
那名警官看了眼对面的赌场掌柜,走到何岭南面前,用蹩脚的中文慢慢道:“赌场有正规执照,秦大海跟赌场签的合同,他欠赌场钱,工资抵欠款,可以辞职,但是必须得归还剩余借款三十万。这三十万确确实实是秦大海欠下,这种情况,属于在新缇有民事纠纷,纠纷未处理,无法持护照出境。”
这警官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秦大海的预料之中,他不是没想过逃跑,有一次从掌柜那儿偷回自己护照,都跑到机场了,又因为所谓的“民事纠纷”被遣送回赌场。
是,那些人当初下套骗他,但如果他不一心想着赚多钱去外古接孩子,也不会中圈套,越缺钱,越容易被一牌改命的心思糊弄,他活该啊。
“三十万……”何岭南重复道,“对吧?”
警官点了点头。
“我有。”何岭南翻开衬衫领,将里头布料拽到嘴边,咬开线头,从暗袋里掏出一张缝进去的银行卡,看向距警局不远处的自动取款机:“卡里有三十万。”
掌柜走过来,直接伸手要拿何岭南的银行卡,何岭南撤回手一躲:“我信不过你们,我给大使馆打过电话,那边马上派人过来,我一还上你们的钱,大使馆的人就送我们去机场回国。”
掌柜拧起眉头,看向警察,那警察朝他摇了摇头。
掌柜大骂一声,朝身后打手驱了驱:“就这么着,走吧。”
何岭南住的单人病房窗户外面就是山,秦勉打开了窗,清凌凌的鸟叫声洒进屋里。
秦大海说了很久,营养液输完,护士掐着时间推门走进来,拔掉输液管。
秦勉坐过去,托起何岭南的手臂,用手掌覆在何岭南手臂皮肤上。
药液低温保存,每次输完,何岭南的手臂都会变凉,秦勉总是这样为他暖一会儿。
秦大海朝秦勉脸上看过去,秦勉脸上泛起类似晒伤的红,他反应过来,秦勉在发烧。
眉弓的伤刚拆线,头上就又缝了七八针,加上这么多天没怎么睡觉……
“小勉啊,吃退烧药了吗?”秦大海问。
秦勉点点头:“吃过了。”
屋里的三个人又是许久没说话。
何小满突然道:“我哥……只跟我说钱花了,我只知道跟秦勉有关,原来这么花的。”
她看向病床上的何岭南,天生向下的嘴角扯出一个笑。
她知道何岭南有天赋,不少摄影展上都有何岭南拍的照片和短片。何岭南一上大学就有导演找。
他从外古把秦勉带回来之后,没继续念大学,为了凑自己的手术费,跟着国外的公司去了非洲,去无人区,拍野生动物。那头先付的钱,不够,又管人借了些。
何岭南根本没耽误她的手术,一天也没耽误。只是她想到他为秦勉不顾她,她不好受。
“是我不让小何说。”秦大海道,“小何一直帮我瞒着。”
眼睛叭嚓叭嚓掉猫尿,秦大海抹了抹眼睛,看向秦勉:“小勉啊,爸这辈子活得丢人,不想你也看低我,我不让小何说,我就想在我儿子面前留点面子……”
秦大海抬手拍了拍自己脸皮:“我在国内欠了一屁股债,回国以后给人写欠条!摁了十几个手印!爸没本事,爸拖累你……”
秦大海正说着话,蓦地停住,瞪着秦勉握住的那条手臂。
何岭南的食指关节动了,贴在打好固定小支架的拇指蜷了蜷。
秦大海屏住呼吸顺着看上去,何岭南眉心蹙了蹙,而后缓缓抬起眼皮。
秦大海愣了愣,忽地哇一声嗓子嚎出来。
何岭南朝着他看过来,说话声音虚到只剩气声:“什么动静儿啊?”
秦大海捂着嘴把动静儿憋回去,说:“你不是说去我院里挖芋头?芋头早就熟了,你说来挖,我一直等着你,一个也没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