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岭南愣了一秒,回头扫了眼病房里其他人,等着这些人把视线统一挪开,才重新转回来,面对着秦勉,要起飞一样扎起双臂,弯下腰,手指慢慢搭在秦勉肩膀,一点点收拢,最后将头低下去埋进秦勉颈窝。
棉国很热,尤其不久前经历过婆罗努刹火山爆发,天气几乎热到了不正常。
好在这些天他给秦勉擦得勤快,没让洁癖变成黏糊糊的粽子。
“想你。”秦勉在他怀里低声哼哼。
“那你不早点醒。”何岭南嘟囔着,拍了拍秦勉的肩。
单人病房里的电视一直开着,屋里的人光顾抢着说话,谁也没看电视。现在病房没人说话,何岭南才听见电视里的声音。
枪响了,玻璃碎了,反派又一次发出那句质问:“你以为好人就会有好报吗?”
监测仪发出平稳的“滴滴”声,那声音在病房静静流淌,洁白的被褥浸在阳光里,散发出和花花额头类似的气息,何岭南的手掌先是轻轻搭在秦勉肩上,然后往上凑了凑,摸到秦勉颈侧的皮肤,皮肤下方动脉有力地跳动,触感一下下击打在指腹,让何岭南说不出的踏实。
他仿佛看见老何呲牙一笑,回答道:“好人当然会有好报啦。”
琪琪还是每天来看秦勉,然后把何岭南带走,去吃棉国炒粉。
吃的多,何岭南一礼拜胖了六斤。
有一次排队排的长,晚上十点他才回病房,琢磨着秦勉可能睡着,轻手轻脚推开门,发现秦勉没睡,端着一本诗集,只开了病床上头的小灯。
嫌他晚归生气可以,但不开大灯不行,对眼睛不好,何况还是这么一双被可乐戳过被硫磺气体熏过的眼睛。何岭南把屋里大灯打开,凑到病床边,琢磨琢磨,掏出手机打开家里摄像头。
等了一小会儿,花花像个骄傲的海盗,昂头扭着尾巴出现在画面里。
前阵子秦大海住院,花花没往秦大海那里送,留在公寓里,秦勉俱乐部的队员轮流去给花花铲屎喂食。
何岭南把手机屏幕亮到秦勉面前:“看看你的好大儿。”
反正不管秦勉生什么气,只要把花花一掏,准保哄好。
花花注意力完全不在摄像头上,扭头去骑那只鱼玩偶,啧,想起来就去骑一骑,是不是没阉干净?
何岭南脱了鞋,挤上秦勉的单人病床,留意到秦勉在便笺纸上写了一些字,用外古语写的,他端起便笺问:“这写的啥?”
“诗。”秦勉回答。
何岭南挑了挑眉,抬起胳膊肘撞撞秦勉:“给念念呗。”
秦勉放下手机,侧头看向他,一字一顿:“不给。”
“……”
吴顺死了,被警察击毙的。
警察追上斯蒂芬李时,吴顺正好举起枪要杀斯蒂芬李,不知这俩人怎么起的内讧,危机时刻,警察开枪击毙了吴顺。
还顺藤摸瓜把一个叫老巫的毒贩逮住了,那天晚上借邮轮给斯蒂芬李开地下赌场的人就是老巫。
一直没联系的大学导师突然给何岭南发了邮件。不是吴家华之流,这位导师正经教给过何岭南许多东西,就是那位说他天赋点不在创造力上,在于捕捉画面细节能力的导师。
点开前还以为导师邮箱中病毒了乱发的,一点开,立即就知道这确实是发给他的。
内容是关于彩虹城的项目,他上学时跟导师提起过,想去彩虹城拍纪录片,这些年现实条件不允许,他也就把念头埋心底,资料里灿烂的画面勾起了他十八岁的梦想。
何岭南认认真真细看资料,护士进来给秦勉的手换药,午睡的秦勉也窸窸窣窣睁开眼,何岭南急忙把手机揣回兜。
三个月后。
边城第一看守所。
佩戴的脚镣让斯蒂芬李翻身困难,单人监室里只有他一个,偶尔听见几声野猫叫春哀嚎。
他瞪着一双眼,数着天棚墙皮上一共多少条裂纹,最终得出结论,这地方远比不上新缇。
他当初放穆萨的监狱的条件可没差到这地步。
说起来,都怪吴顺!
走一半,突然不走了,就差最后一段水路就能回到新缇南部大本营,吴顺接到一个电话,突然不走了!
还拿枪指着他,说什么“保护你是为了哄他开心,现在你没必要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