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津有一种私心被点破的感觉,仓惶地迅速眨了几下睫,眼神往一边飘:“。。。不用了,叫刘哥送我就好。”
话是这么说,他的腿却没有迈开。
蒋平延走近了他,很熟练地上手,把他缩在宽大的羽绒服里的手扒拉出来,袖口收紧的光滑面料挂住了他的小指,又被蒋平延捏着抖了抖,四指就全滑出来了。
蒋平延的手指又往袖口握,平短的指甲刮过祝安津的手背,祝安津的指尖颤了颤,蒋平延就顺着往上,捏上了他的手腕。
人迈开裹在西裤里的长腿,带着他往外走:“刘哥当然要送你,我不会给你当司机。”
祝安津落后了蒋平延一步。他抬眸往蒋平延的方向看,只看见蒋平延惯常冷淡的一点神态,笔挺的身躯,以及宽阔结实的后背。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一座矮山,最近山上来了一个人,他不知道这人是带着枪的猎手还是护林员,他只是在自己日复一日无人问津的生活里,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了人的身上。
*
蒋平延把祝安津送回了祝家,祝姝明在外地,祝憬在医院,祝家没有主人,光几个闲散的佣人,看见了来车,都自动忽略了祝安津,只招呼蒋平延。
祝安津也不屑于搭理他们,毕竟在祝家,他还是一直做一个透明人最好,何况这里面还有两个是上次受了祝憬的命令,把他推进游泳池的。
不过也不能白挨了冻。
现在祝憬祝姝明都不在,只有他身边的蒋平延,他突然又想起来“狗仗人势”这个词。
不正面,但形容当下刚刚好。
他看着塞满了整个后备箱的三只打包袋,眼珠转了下,伸手轻轻碰了下蒋平延的手背。
蒋平延转过头,他先把食指竖在了嘴边,指骨点了两下唇,示意人别说话,毕竟那几个佣人还没有走远,可不能让他们发现是自己在使唤他们。
蒋平延配合地垂眸看他,安静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即使开春了,空气里也还是有凉意,天色仍旧是雾蒙蒙的,人的轮廓落在眼里总是不太清。蒋平延的黑眸蒙上一层淡淡的灰,从里渗出一点错觉般的温和。
祝安津挤眉弄眼的笑微微僵住了,收也不是,抬也不是,只觉得蒋平延的目光是一束聚光灯,在黑压压的礼堂里只打在他身上,让他瞬间暴露在众人之下,连同皮下的内脏器官都一览无余。
他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碰蒋平延手背的目的,因为蒋平延的目光过分专注,以至于周围的景象都在他的眼底失了焦。
大脑里一片混沌,在拼命回忆和暗示之后,祝安津终于想起来了原本要说的想法,又强装镇定地直视了蒋平延好几秒,才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看向那几个就要走远的佣人:“。。。东西搬不完,要不叫他们来搬吧。”
他没资格使唤人,蒋平延却有资格。
蒋平延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帮你叫人,有什么好处?”
“。。。”
祝安津沉默了下:“那些都是你的衣服。”
虽然是他穿过的,但本质上的确并不是他的。
蒋平延一副拿捏准他的样子:“我说过的,你可以选择扔掉。”
祝安津盯了几秒人,转身就走:“那我不要了,你扔掉吧。”
蒋平延却突然拽住了他的手。
这次他的手也缩在衣袖里,隔着柔软蓬松的面料,他清晰地感受到蒋平延在捏着他的骨节,区分着他蜷缩在一起的手指,而后又一并乱七八糟地握住:“你都在我的房间里住了三个月了,不邀请我去你的房间看看?”
祝安津那狭小阴暗又没有窗户的地下室叫什么房间。
“。。。不邀请。”
祝安津秉承着用完就扔的态度,觉得自己和蒋平延收拾了那么久的衣服真是浪费时间。
蒋平延于是也就不放手,任由他和人在原地僵持,不知道哪一个佣人先回头瞄了一眼,那几个佣人都走慢了,视线暗戳戳往后,打量着他们。
祝安津怕他们添油加醋给祝憬打小报告,只能用力扭着手腕,答应了蒋平延。蒋平延这才若无其事地把他的手松开,叫那几个佣人出来三个搬行李,剩下的帮他把车洗了。
车身锃亮,连轮辐轮毂上都没什么灰尘,显然不是不常使用也是刚清洗过,根本没有洗的必要,但蒋平延开了口,那几个佣人也只能互相看一眼,去准备工具了。
“还满意吗?没让你吃亏吧?”
跟在那三个歪了半边肩膀、吭哧吭哧领着大行李袋挪动的佣人后边,蒋平延向祝安津歪了身体,低下头,几乎就要凑到他的耳边。
祝安津没有搭理人,兀自走快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