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九七七号破院,夜色如墨。寒潭水桶旁,那块包裹着金纹墨玉剑草根须的寒铁石,表面凝结的霜花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与之相邻的兽皮包裹,则隐隐透出一股内敛的暖意,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院角形成微妙的平衡。
欧阳奚旺盘膝坐在院中央的石板上,背脊挺得笔直——不是授业殿里那种僵硬别扭的挺直,而是祖森中警惕危险时那种充满爆发力的紧绷。膝上横着那柄裹在粗糙木鞘中的暗银凶剑,剑鞘上那道细微的裂纹处,一丝若有若无的庚金煞气悄然逸散,如同不甘蛰伏的凶兽吐息。
小呆毛蜷在他肩头,火红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墨星则趴在他脚边,混沌的小眼睛半眯着,嘴里的宝贝藤蔓被啃得只剩短短一截。小金如同亘古不变的金色山峦,盘踞在院门口,熔金的眼眸在夜色中温润如月。
"形正。。。力贯一线。。。意守剑尖。。。"欧阳奚旺低声喃喃,星辰般的眸子盯着膝前的木鞘剑,眉头紧锁。他尝试着回忆授业殿里李长老的教导和光影演示的标准动作,右手缓缓伸出,五指张开,以那种"五指如扣,掌心含虚"的姿势,握向剑柄。
然而,当指尖触碰到粗糙麻绳的刹那,那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再次接管了一切!五指如铁钳般猛地收紧,掌心严丝合缝地包裹住剑柄,不留一丝空隙!整个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青筋暴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又错了。。。"他懊恼地松开手,甩了甩发僵的手指。这种握法,在授业殿被骂得狗血淋头,可他就是改不过来!这样握着才踏实,才有安全感,才能随时爆发出全力一击!
"吼。。。(不必强求。。。)"小金低沉的意念传来,带着温和的安抚,"(形可塑,神难改。。。)"
"可那执事说,形不正,力就散了。"欧阳奚旺挠了挠头,想起那些刺耳的嗤笑声,星辰般的眸子暗了暗。他不怕嘲笑,但那些关于"野人永远学不会剑道"的话语,像细小的毒刺,扎在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啾!(旺哥最棒!)"小呆毛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用喙啄了啄他的耳朵,表示支持。
"嗷呜。。。(剑。。。不好吃。。。)"墨星则发表了自己独到的见解,继续啃它的宝贝藤蔓。
欧阳奚旺被这三个活宝逗得嘴角微扬,胸中郁结稍散。他再次伸手握住剑柄,这次不再刻意模仿那别扭的姿势,而是顺着本能,满把抓握,然后缓缓将剑从木鞘中抽出。
暗银色的剑身在月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那几道赤金色的云纹如同活物般微微闪烁。剑身那道细微的裂纹处,一丝灼热的庚金煞气悄然升腾,与欧阳奚旺体内蛰伏的紫金力量遥相呼应。
他站起身,在院中不大的空地上,缓缓演练起今日授业殿学到的"基础三式"——握剑、站桩、直刺。动作依旧充满野性,握剑如擒龙,站姿似猎豹,直刺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刁钻弧线。但与白日不同的是,此刻的他,不再强行压抑本能去迎合那些"标准",而是尝试着在野性的框架内,融入一丝光影演示中的"韵律"和"连贯"。
剑风呼啸,暗银色的寒光在院中划出道道凌厉轨迹。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纯粹的握、站、刺,一遍又一遍,如同在祖森中模仿凶兽捕猎时的千锤百炼。
"力贯一线。。。"他尝试着在刺出的瞬间,将全身力量凝聚于剑尖一点,而不是像往常那样肆意爆发。效果不佳,剑尖依旧微微偏斜,带着祖森式的刁钻。
"意守剑尖。。。"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剑尖,结果差点被脚下的石块绊倒——在祖森,分神盯着一处是致命的。
"气沉丹田。。。"他憋着一口气往下压,结果憋得满脸通红,体内的紫金力量抗议般乱窜,差点走火入魔。
"太难了。。。"欧阳奚旺收剑而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些正统剑道的要诀,与他十六年丛林生存磨砺出的本能格格不入,就像试图给狂奔的野马套上绣花针,处处别扭。
就在他准备继续尝试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沉稳有力,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般精准,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小金熔金的眼眸瞬间亮了几分,头颅抬起,看向院门方向,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而恭敬的咕噜声。
欧阳奚旺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不寻常的动静,手中暗银长剑本能地横在胸前,做出防御姿态。墨星"嗖"地钻进了藤囊,只露出半个脑袋。小呆毛则炸开羽毛,警惕地看向声源处。
"深夜练剑,勤勉可嘉。"一个沉凝如岳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语调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随着话音,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老服饰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白发如霜,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是授业殿上那位李长老!
欧阳奚旺瞳孔微缩,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肌肉。这位长老深不可测的修为和那铺天盖地的剑意威压,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不知对方深夜造访所为何事,但本能地警惕起来。
"不必紧张。"李长老似乎看出了他的戒备,锐利的目光扫过院中一人三兽,最终落在那柄暗银色的凶剑上,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老夫散步至此,感应到一股独特的剑意波动,特来一观。"
散步?欧阳奚旺看了看高悬的明月和远处黑黢黢的山影,心中狐疑。哪位长老会大半夜散步到外门最偏僻的破院来?但他还是依礼抱拳,生硬地行了个刚学的礼:"弟子。。。参见长老。"
动作僵硬别扭,毫无美感可言,但胜在态度端正。
李长老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锁定在那柄暗银长剑上:"此剑。。。非制式铁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