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已出现回暖的迹象,门诊的暖气依然开得充足,令人产生冬天已经过去的错觉。燥热感从脊椎缝隙里钻出来,又黏又痒。
孟惟深先把外套脱了,剩一件单衣。想当然地摸索向牙椅,脊背在牙椅间舒展开来。
可姜然序始终没有言语,只用一种紧密的眼神注视着他,瞳仁静如深海,但深海也意味着高压和未知。从他走进诊室那刻起,姜然序就一直注视着他。
孟惟深感觉有些不自在,稍稍挪动肩膀,才猛地意识到,牙椅上没有贴一次性膜,他不该躺下来的。
他正欲翻身下来,姜然序已侵略进入他的视野上方,掌心轻轻贴合在他的右侧脸颊,丝丝的凉意渗入皮肤。
凭着看诊形成的肌肉记忆,孟惟深顿时变成扎满大头针的标本,彻底僵住了。
“最大的问题在于,假结婚或许骗不到你妈妈。你说过她很敏锐,也很有识人经验。”也不知今天究竟要检查什么项目,姜然序迟迟没有叫他张嘴,反而开始用指尖摩挲他的下颚,如平常般跟他闲聊,“假如她要看你的结婚证,你该怎么办?”
诊室实在太热了,孟惟深感到发丝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右半边脸颊仿佛着了火,“我会想办法伪造证件。”
“你看,只要你说出第一个谎言,就要说无数个谎言去圆谎。”
“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冒这个风险?”
姜然序略微俯身,仿佛要坠落在他身前:“不。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把谎言包装得更加天衣无缝。去领一个真的结婚证吧。”
孟惟深愣住了,他残存的理智在报警,“……这样真的合适吗?大家都说结婚要谨慎,要好好做准备。”
“谨慎考虑过的婚姻不见得比临时起意的婚姻更幸福。但你确实需要谨慎一点,至少先搞清楚一个问题。”
姜然序终于退出他的视线,去拆放在桌台旁的塑胶手套。哗啦啦的拆袋声响仿佛助燃剂,火苗从右脸的位置灼烧至胸腔,心脏在烈焰中烧得噼啪作响。孟惟深越发紧张了,甚至比第一次拔智齿时更为紧张。
“张嘴。”
姜然序话音刚落,拇指和食指已探入他的唇齿间,指腹抵在他的牙槽,撬开他的颌面。孟惟深不再能说得出完整的话语,只能发出含糊的音节:“今天要检查什么?”
“男同的性观念都很开放,你已经见识过了。”姜然序答非所问,“你既然要招惹男同,就得想明白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受男人。免得到时候演过头了,你反悔也来不及。”
塑胶的味道尤为显著,干涩的苦,混杂一丝消毒水的酸。先侵占喉咙,再侵占鼻腔。急促的呼吸中,孟惟深艰难滚动着舌尖:“我没有要招惹谁……”
“你咬到我了。”
姜然序悠然打断他,手指依然停在他的牙槽。
孟惟深有一瞬间的大脑宕机。直到腕间的表盘传导来震动警报,提示他心率过速,他方才拽回半分清醒的意志,赶忙从牙椅间弹射起身,挣开了姜然序的束缚。
姜然序没有穷追不舍。将半边手套从手指间摘下,又极低地冷哼了声:“这样你就受不了了,还想找男老婆?”
不知为何,孟惟深认为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不是,我不想招惹谁。我只需要找一个同性配合我演戏,我也会给对方付报酬。”
“你不想招惹别人,不代表别人不想招惹你。”
“什么意思?”
“难道没有人莫名其妙地喜欢过你吗?”
再问一句“什么意思”,就显得自己太笨了。孟惟深选择闭嘴,听对方继续道:
“所以,你应该找一位熟人配合你演戏。你们彼此都了解,才不会出现意外情况。所有问题不就都解决了吗?”
虽没听懂前因后果,但这个建议的确有道理。
就是要实施起来也挺难的,他的人际圈子太小了,除开公司那群牛鬼蛇神,就只有基本没来往的初高中大学同学。他没看出来里边谁的表演天赋特别突出,谁扮演教授和领导舔狗的时候都很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