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外的走廊有些静,顾云来看着紧闭的病房门,双手插兜,姿态漫不经心,语气却有些认证:“咱们真要进去吗?”
他转头看向许天星,挑了下眉,语气一派吊儿郎当:“你确定他想看到我?”他笑了一下,带着点没正经的调侃:“咱们可别白打这一仗,结果人家刺激得再起来干我们了。”
许天星站在他身边,看了顾云来一眼,那眼神冷静又克制,像是看透一切后懒得解释。
“他是咱俩唯一活着的家长了。”他说,语气不重,却利落得像一柄刚入鞘的刀,锋芒收得干净而不容质疑。
“今天算是正式带你见家长。”
顾云来“啧”了一声,随即又笑了,他耸耸肩:“那我这个女婿,可够炸裂的。”
两人推门而入,VIP病房里干净整洁,方映辰坐在病床边,举着一个瓷勺,一口一口地喂着病床上的人。
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窗外树影婆娑,风吹过,树梢轻响。
方文恒醒着,靠在床头,神情清醒,他神态仍旧挺拔,原本挺拔的轮廓如今有些塌陷,颧骨更高,轮廓更瘦,也终于学会了沉默,那种长期掌权者的气势未曾彻底褪去,只是锋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的旧伤感。
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快,行动和语言功能没有太大问题,只是……不爱说话了,比起“衰败”,他更像是收回了利爪的野兽,伤没伤,是他自己说了算。
病房里很静,窗外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将方文恒的影子拉得细长。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来人,面无表情,也没开口,像是把自己封进了一个无法击穿的壳子里。
方映辰低头看着父亲,心里一时泛起一些旧影,他曾在餐桌前高谈阔论“权力”“继承”“布局”,声音洪亮、眉目坚定,像是一位不容置疑的王。
那时,他谈论未来,谈企业,谈控制,唯独不谈他们,而现在,他坐在病床上,眼神依旧清明,却没有一句话,用沉默维持最后一层尊严。
他目光在两个人脸上慢慢扫过,眼神里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只是一种模糊不清的疲倦。
顾云来看着他,走近几步,凑到床边:“您好啊,方先生。”他低声说,“您看起来还不错。”他语气不急不缓,眼神却比刚才认真许多,“那我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他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语气仿佛轻描淡写,却透着藏不住的真诚:“之前不管怎么样,我这人吧,认了的事就不太会改。”
他偏了偏头,眼里有一点笑意,“我还是会一直把您当老丈人孝敬的。”
方文恒原本半靠在枕上,眼皮低垂,仿佛对外界毫无兴趣,可听到这句,眉峰却猛地一动,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刀子般扫过来,没说话,却像是一记无声的警告。
顾云来被他瞪得一愣,随即咧了下嘴,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嘴角挂着点犯规似的坏笑:“行,瞪得还是挺有劲的,看来恢复得真不错。”
他直起身,拍拍许天星的肩:“你和你妹妹慢慢聊。我在外面等,目前看起来你把爸是不太想看见我的。”说罢,大摇大摆地走出病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笑声,也留下一室静默。
病房内,光线柔和,窗帘半掩,风吹得纱帘轻轻拂动。仪器的滴滴声仿佛也被这份寂静压低,只余心跳缓慢的回响。
许天星站在病床边,垂眼望着父亲。他的神情安静,片刻后,他缓缓跪下身,像多年前那个还不懂事的少年那样,将视线拉到与方文恒平齐。
他低声开口:“……对不起。”这三个字他很少说出口,可这一刻,说得格外认真。
他垂着眼,话语里藏着从未言说的委屈与疲惫:“我一个人生活了太长时间了。”
“从十七岁起,一个人读书、实习、夜班……没人管我,也没人替我决定什么。我以为我早就习惯了。”
“但其实没有,直到遇到顾云来,我才知道什么叫有人在等你回家。”
他说到这儿,轻轻笑了一下,苦涩而淡淡的温柔一闪即逝,“可我……差点不记得怎么爱一个人了。”
他顿了顿,望着病床上那张憔悴又倔强的脸,嗓音缓了几分,像是压抑许久的心结终于慢慢松开:“说到底,泰盛本来就不该是我们的,它是方映辰的,“我没有资格,也不想争。”
“她是你真正的骄傲,她比我更了解泰盛,也更明白你心里想要的那套东西,而我……只是一个突然被拽回这个世界里的人。”
他低下头,眼神柔了下来,语气不再带着对抗,反而多了几分沉静:“她也是你的女儿,是你的血脉。她现在做得很好了,你看不出来吗?我相信,泰盛在她手里,以后会走得更稳、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