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云棠音碗里盛鸡汤,油花在汤面上浮着,像层薄薄的金箔,“多喝点,这鸡是后山散养的,比食堂的嫩。”
云棠音喝着汤,忽然看见碗底沉着颗红枣,圆润饱满的像颗小红灯笼。
回家时,雪已经停了,阳光把雪地照得发白。
院门外的红灯笼还在晃,红绸面被雪衬得愈发鲜亮。
云棠音听见竹笼里的兔子直蹦,扒着栏杆往灶房瞅。
“饿了?”她往笼里扔了块槐花糕,兔子叼着转身就跑,圆滚滚的身子撞得笼子咯吱响。
傅煜城蹲在笼边笑:“这小东西,比你还馋。”
傍晚时,李嫂抱着孩子来借酱油,孩子手里攥着块槐花糕,糖渣粘得满脸都是。
“你家这糕蒸得,全团军属都知道了,”她往灶台上放了碗咸菜,“刚腌的芥菜,给你就粥吃。”
孩子忽然指着云棠音的肚子,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
傅煜城往孩子手里塞了块新蒸的糕,看着孩子吧糕攥在手里咯咯地笑了,他也忽然往云棠音身边靠了靠。
云棠音往灶膛添了块松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把傅煜城的影子投在墙上,军绿色棉袄的轮廓忽明忽暗。
“李嫂家孩子真机灵,”她笑着往碗里盛小米粥,粥面上的米油像层亮闪闪的琥珀,“才一岁多就知道护食,攥着糕跟攥着宝贝似的。”
傅煜城伸手替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指尖沾着点面粉,在她眉间印下道白痕。
院外忽然传来电影放映机的滋滋声,混着军属们的说笑声飘进来。
李嫂的大嗓门尤其清亮:“音音!快带着煜城来吧!《地道战》都要开场了!”
云棠音刚要起身,傅煜城已经找来了件厚棉袄,里子缝着层厚厚的驼毛,是宋玉双前几日刚送来的。
“披上这个,”他帮她系着棉袄扣子,指腹蹭过她冻得发红的耳垂,“外面风大,别吹着头疼。”
竹笼里的兔子大概是听见了动静,忽然用前爪扒着栏杆,云棠音往笼里扔了根胡萝卜,笑着说:“乖,我们看完就回来给你添草。”
操场中央的银幕已经支起来,白布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展翅的白鸟。
傅煜城找了块干净的木板让云棠音坐下,自己则蹲在旁边,军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轻响。
周德胜媳妇抱着坛腌菜挤过来,蓝布袄上沾着层薄霜:“给你留了块腊肉,明儿炖白菜吃,配着你家的槐花糕绝了。”
电影放到鬼子进村时,孩子们忽然齐声声喊着“打!打!”,吓得李嫂家的孩子往娘怀里缩,手里的槐花糕掉在雪地上,红的糖粒混着白的雪,像撒了把碎玛瑙。
散场时天都黑了,月光把雪地照得像铺了层银,傅煜城抱着云棠音往家走,军靴踩在雪地上,留下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累不累?”他低头问,下巴抵在她发顶,闻着她发间的皂角香,“早知道让你在屋里歇着,冻得手脚冰凉的。”
云棠音往他脖子里缩了缩,笑声混着风飘出去老远:“不累,你比电影还好看。”
刚进院门,就听见竹笼里的兔子在哼唧,大概是饿坏了。
傅煜城把云棠音放在灶门前的小板凳上,自己往笼里添了把苜蓿,兔子立刻扑上来,三瓣嘴把草料嚼得沙沙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