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这个小小的实验起名为“身份解离测试”。
报告的措辞极其专业,引经据典,声称沈默因长期处理高危异常事件,精神压力过载,出现了显著的人格解体症状,将自己的责任与失败归咎于一个想象出的“教师”人格,并建议立即进行隔离观察与心理干预。
苏晚萤看得很快,眉头越皱越紧。
她没有像沈默预想的那样惊慌或担忧,而是将报告往桌上一推,眼神锐利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否定:“这上面写的不是你。”
“为什么?”沈默的声音保持着绝对的冷静,手中的笔已经准备好记录。
“逻辑不对。”苏晚萤斩钉截铁地说,“报告说你试图通过构建一个‘教师’人格来逃避责任。但你不是这样的人。沈默,我认识的你,永远是第一个把所有责任扛在自己肩上的人,哪怕那责任会压垮你。你会自责,会痛苦,但你绝不会回避。这份报告,从根源上就否定了你的核心人格。所以,它是假的。”
沈默手中的笔尖在纸上留下了一个沉重的圆点。
他成功了。
苏晚萤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通过他最根本的行为逻辑,识破了伪装。
这证明,“沈默”这个身份,并非一张可以被轻易涂改的白纸。
它的存在,由无数真实的行为和选择所铸就,拥有无法被轻易篡改的深度与纹理。
他收起报告,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用力写下了一行新的锚定语:“我的存在,不由他人定义。”
第二天,沈默主动向总部申请重返一线岗位。
第十八章-它在笑
消息传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却又对他的附加条件感到困惑。
他要求,未来所有需要他参加的会议,原则上采用加密语音连线;如果必须现场交流,他会佩戴一副特制的墨镜,并且拒绝任何无必要的肢体接触。
他的要求得到了批准。
当沈默再次踏入那间熟悉的会议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脸上那副造型奇特的墨镜上。
镜片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镜面效果,将会议室里每一个人的脸庞、每一盏灯光都清晰地反射回去,却看不到他自己的眼睛。
没人知道,这副眼镜的镜片是偏振双层结构,外层是高反射率的镜面,而紧贴他眼睛的内层,仅仅是投射出一幅预录好的、他自己面部肌肉完全放松时的静态投影。
他隔绝了视线。从物理上,确保了无人能真正“看见”他。
“从今天起,”沈默的声音通过桌上的麦克风响起,平静而清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你们看到的,只是我允许你们看到的部分。”
三天后,林小雅不请自来。
她像一只受惊的鸟,闯进了沈默的办公室,手里紧紧攥着一部老式的拍立得相机。
“他们都说你变了,”她喘着气,眼睛里满是固执与恐惧,“我要亲眼看看,拍下真相,证明你还是你,或者……已经不是了。”
沈默正坐在办公桌后,闻言只是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戴着那副墨镜。
他没有阻止,甚至微微侧过身,给了她一个更好的拍摄角度。
林小雅的双手有些颤抖,但还是举起了相机。
“咔哒”一声,闪光灯亮起,一张相纸从相机口缓缓吐出。
她紧张地捏着相纸的边缘,轻轻晃动,空气中弥漫开化学药剂特有的气味。
影像在白色的相纸上缓缓浮现。
画面中,沈默的身影清晰起来。
他没有戴墨镜,而是穿着一件干净的白大褂,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悲悯而又洞悉一切的微笑。
那眼神,和“教师”档案照片里的神态,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