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骨已经凉透了,文钦盯着面前的排骨,放久了,鲜亮的色泽都变得暗淡黏糊。
已经七点半了,文亭还是没有回来。
文亭最喜欢吃他做的排骨,糖醋排骨,蒸排骨,他做一回,文亭能多吃一碗饭。他们最艰难那几年,一个肉包子都能掰开了,兄弟二人一口一口尝着肉味儿过很久。
文钦摸了支烟出来,想抽,可烟一咬嘴上,又拿了下来,烦躁,烦躁得不行。
文钦想,文亭没有回来,说不定是和那个叫程湫的小子看完电影又去吃饭了,七点半,不算晚。文亭已经十八了,和朋友出去玩,七点半不回来是正常的。
他不是小女孩儿,不用这样担心他。
担心——文钦咂摸着这个词,仅仅是担心么?他只消一想文亭明明知道他在等他回来吃饭,却转头去同别人一起,二人坐在一张饭桌,有说有笑,文钦就躁得慌,烟都揉坏了几支。
妈的。
哪儿来的臭小子!
文钦将心裏那团火转到了程湫头上。文亭说他是留过洋的,文钦见过那些所谓留过学,吊着半瓶洋墨水的人,言辞浮夸,还要学那些洋人做派,动不动就拥抱,亲吻面颊——那小子要是敢亲文亭,文钦咬了咬牙,他一定打的那小子亲妈都不认识。
文钦心裏很憋屈,他索性拿起碗,想自己把那碟排骨吃了,可一口咬在嘴裏又委实难以下咽,他最拿手的排骨都变得难吃了。
他满肚子不平,还有点儿恼文亭,就因着那么一个认识了几天的外人,不回家,反而和别人一起吃饭。
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可文钦又想起赵成玉说的,他看文亭看得这样紧,文亭早晚要成家的。
他会成家,和别的人在一起,回他们的家,吃别人做的饭,同别人一起睡觉,见了他,也不过是叫一句不冷不热的哥哥。
他仿佛成了文亭人生的局外人。
——明明他才是文亭的至亲,他们是血缘至亲,是一母同胞,是他一手将文亭养大的。
文钦焦躁地揉碎了一支烟,直接起身就朝楼下走去。
天已经见黑了,隐约还能见别人窗户裏透出的灯火,弄堂狭长,不知从何处传来几声狗吠,汪汪汪地扰人心烦。
还没到巷口,文钦远远的就看见两个人,一个挨着另一个人,像搀着他,又透着逾界的亲昵。
文钦那股子火气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宣洩口,他停住脚步,冷冷地看着那那二人。
程湫没想到文亭一杯倒。
酒是葡萄酒,是程家老爷子珍藏的佳品,程湫开了想让文亭尝尝。不过几口的量,程湫没多倒,没想到不过两口下去,文亭白皙的脸颊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