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尽可能不弄疼那孩子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地把那孩子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说是脱其实不大准确,那小孩儿的衣裳,已经和他伤口黏在一起了,谢莞娘她们为了帮他处理伤口,只能用剪刀和热乎乎的湿布,把他的衣服和伤口一点点分开。
虽然她们的动作已经足够轻了,但那孩子却还是时不时就因为疼痛和高热瑟缩一下。
谢莞娘和小梅看他这样,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小梅是想起了自己在父母过世之后,被亲戚虐打的痛苦往事,谢莞娘则是想起了自己上辈子时,曾经短暂做过一段时间她养父的人,对她和她养母非打即骂的可怕场景。
彼时的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在外面时看着和正常人没啥两样,但只要一关起家门,他就能把自己喜怒无常、肆意欺凌弱小的丑恶嘴脸,毫无顾忌的暴露在家人面前。
最让她觉得恶心的是,她那养父竟然厚颜无耻的对她养母说,正因为她们是他最亲近的人,所以他才会在她们面前,把自己不好的一面表现出来,他这样,是因为他不把她们当外人。
情绪失控时面目狰狞的咒骂、殴打家人,发泄够了,他又会没事儿人似的,正常去和家人说话。
别人惹不起他,只能尽可能地躲着他、冷着他,他也不觉得这都是他自作自受,反而觉得他都纡尊降贵主动和对方说话了,对方怎么可以还甩脸色给他看呢?
他是一家之主啊,所有人不都应该对他俯首帖耳,无条件服从吗?
最奇葩的是,他竟然还会大言不惭的说,他是这世上对他妻子最好的人,这世上再也找不出一个像他这样,对他妻子百般容忍的人了。
彼时的谢莞娘虽然年岁还很小,三观都还没有系统的建立起来,但她那位养父的歪理邪说,却还是刺激的她生理性反胃了。
她很想说,你这话说反了吧?你喜怒无常,动辄打骂家人,你妻子却还是每天任劳任怨的上班、做家务、替你在外人面前遮掩,她才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吧?你才是再也找不出一个像她这样,对你百般容忍的人了吧?
毕竟就算她是个被收养的孤儿,在见识过这人的可怕之处之后,她都想方设法的想要重新回到孤儿院呢。
她不知道一忍再忍,即将修炼成忍者神龟的她养母,是真的相信对方的鬼话,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反正是没办法像对方那样,也让自己朝着忍者神龟的方向发展。
人活着,不是有一件衣服穿、有一口饱饭吃就万事大吉的,比起吃饱穿暖,她更看重的反而是那些“虚”的东西。
她宁愿穿着好心人捐赠的、不合身的旧衣裳饿肚子,宁愿从早到晚自己拼命打工赚钱,也不愿意长期生活在那样一个让她提心吊胆、心情压抑,最重要的是,还会扭曲她三观和性格的家庭里。
她想做个正常人,而不是变成她养母那样,每天自欺欺人,只要脸面不要实惠,甚至因为一退再退,以致于最后连对外的虚假幸福也没能维持住的既可悲又可恨的人。
当然,她更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变成她养父那样,肆无忌惮伤害别人,同时却还要将这份伤害美化成“爱”,从而对受害者进行洗脑和控制的人。
她希望自己拥有识别爱、接纳爱、给予爱的宝贵能力,希望自己给予别人的,和接收到的,都是能给人带来舒适、愉悦、力量以及安全感的,真正的爱,而不是令人压抑、痛苦、扭曲,甚至渐渐变得人格不健全、性格有缺陷的,以爱为名的长久伤害。
摇摇头,甩掉那些不受控制浮现出来的,令人不快的回忆,谢莞娘凝神静心,用最专业的态度,开始动作麻利的为那孩子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