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良久,黑衣人方才止住笑声,他又仔仔细细端详了赵长赢半晌,再开口时神色软化了许多,甚至有种循循善诱之感,“小伙子,你是什么人?”
赵长赢闭口不答,黑衣人也不恼,只耐心解释道,“这片桃林确实是下山的唯一出路,不过本座看你们已然中了桃花瘴,看来是并不知晓其中方法,应当不是我教中人,本座听闻圣子带回来三个人,应当就是你们吧。”
赵长赢见此人自称本座,看来就是往生教那个神秘的教主梵天了,此人看上去倒是同传闻里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形象有所出入,不像是什么净天宫宫主,倒像是黄泉门门主,看上去便跟那些冤死鬼病死鬼差不了多少,甚至不用化妆就能去戏台上扮鬼了。
赵长赢依旧沉默不语,梵天便道,“我方才给你们吃的药就是解桃花瘴的毒气,你瞧着还好,只是这位小兄弟脸色……啧啧啧……”
赵长赢闻言皱眉,回头一看,见赵明修果然脸色潮红,嘴中泛出白沫,依靠着旁边的一株桃树,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赵长赢强压下内心焦躁,问道。
梵天呵呵一笑,“不打紧,歇息两日便好了,不过……你二位可是我教中贵客,百花大典便要到了,何故深夜下山?”
“听说你们北人来到南疆,许多人便是为了一睹百花大典的盛况,既然来此,何不过了百花大典再离开?”梵天用着商量的语气,却显然并没有商量的意思,他功夫路数同容与又是不同,赵长赢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命门便已被梵天擒住,听得他道。
“行了,乖乖回去吧,圣子一向脾气不太好,若是有任性伤你的地方,还请小兄弟看在本座的面子上,多多包涵。”梵天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赵长赢的肩膀,忽然双手一抬,赵长赢只觉一阵黑黢黢的阴风飘过,他同赵明修便被同时抬了起来,身不由己地往之前住的小院的方向倒退而去。
院内洒了一地的落花,将明月都腌入了花香。容与此时安静地坐在一地落花中间的石凳上,一人自斟自饮,与夜色对酌。
赵长赢不敢惊扰他,屏息静气地揽着赵明修的腰,极其小心地沿着墙壁慢慢往房间里挪,祈祷容与不要发现他。
容与还真的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他就这样喝了一杯又一杯,将那杯中酒、酒中月、月中天都喝得淡了,喝得薄了,他才恍然醒过神来,悠悠地叹了口气。
“回来了。”
赵长赢心猛地被揪住了,如遭雷劈般僵直在原地。
容与淡淡地举杯,目光飘向了赵长赢的方向,只是短暂一瞬,便又无所住一般地挪开了。
“为什么要跑?”良久,容与放下杯子,低声问道。
赵长赢抬头看天,回答道,“明知故问。”
容与便不再说话,赵长赢见他只是默默地喝酒,不像要找茬的样子,稍稍松了口气,扶着赵明修进了房内。
等他出来的时候,容与竟还在喝,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好几个空酒壶,这一晚上他不知道喝了多少,索性酒味清冽,他一身白衣浸在这酒里,倒像是雪酿的月光。
“长赢?”容与醉眼朦胧地趴在石桌上,勉强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或许是醉后不知今夕何夕,那一眼竟然分外柔和,恍惚间仿佛回到从前一般。
“长赢……”他嘟哝了一声,尽管已是暮春,但晚上的石桌依旧寒凉,容与不甚舒服地搓了搓手臂,抱怨道,“冷……”
“你……”赵长赢一时语塞,面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圣子大人,他能冷心冷肺不再动摇分毫,可此时容与双眼泛红,眼角沾着不知是酒还是夜晚的寒露,那样漫不经心又带些不经意的委屈似的朝他虚虚一瞥,他竟惶然觉得一颗心被揪起,什么伤人的话都再也说不出来了。
“你莫名其妙喝那么多酒做什么。”赵长赢暗骂一声,无奈还是朝他走过去,边走边将外袍脱下,披在容与身上,“还喝醉了……”
容与任由他把手中的酒壶夺去扔在一旁,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声不吭。赵长赢被他看得心头乱七八糟的情绪翻腾,终于忍不住说道。
“容与,你发什么疯!”
容与茫然地看着他,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泡在酒里,也微微熏染着醉意,半晌,容与忽然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