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的陈安道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总会叫姚垣慕想起自己以前堆过的雪人。
分明一整个冬季日日都能看到,可某天醒来便会忽然消失不见,看着那滩雪水时才会恍然想起:原来春天已经到了。
“师兄,闻家的来信,我该怎么回?”姚垣慕跟个传旨的太监一样侍奉左右,小声道,“他们家说什么也不肯交人。”
陈安道说:“把信誊写一份,送到姚家去。”
姚垣慕茫然道:“啊,为什么啊?”
“姚家与闻家的龃龉由来已久,眼下又为谢晟山矿挣得头破血流,我近日抽不开身,便劳姚家先咬着此事,待我回来再行处理。”
姚垣慕似懂非懂地应了。
陈安道垂眼看他,忽然道:“近来大长老似是常常找你。”
说起这个,姚垣慕整张脸垮了下去:“可不是嘛,那个什么三宗论道再过个小半年便要开始了,大长老说要我好好表现,不能丢临渊宗和姚家的脸,天天教我这个教我那个,我哪里记得住啊!”
“他教了你什么?”
“唔……就一些洗髓淬炼的功法,还说是什么独门秘籍,切不可外传,练得我浑身哪哪儿都不舒服。”
陈安道沉默片刻,复道:“你把功法抄录下来给我。”
姚垣慕眨眨眼:“可是大长老说不可外传。”
陈安道静静地看他。
“……好的呢师兄,我回了信就去抄下来。”
“去吧。”陈安道说,“这几日虽是祭礼假,功课也不能耽误,抄好了便去背七门端礼,若月后的小考你又不及格,七门史全篇抄三遍。”
姚垣慕听了,只觉得师兄比隆冬还令人心寒。
想当初他初逢陈道友,竟误以为对方温柔似水,春风和煦,哪怕上任实沈长老之位掌罚,也必定跟其他长老有所不同的。
确实不同,陈长老比其他长老可怕多了。
姚垣慕面色惨淡地点头。外头冷得很,他一身膘也觉得遭不住,宗门的冬衣颇有些不管人死活的单薄,他在那氅里又塞了两层袄,圆咕隆咚地往自己的观里滚去。
开了墨盒,提笔回信。写字的间隙抬起头来舒展肩颈,从窗间还能看见那两人。
一个时辰后,今日的锻体似是告一段落。杨心问身上的傀符一暗,整个人便如同停转的机偶,骤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僵立在原地。
姚垣慕总是有点害怕这一幕。或许是因为陈安道用的邪咒叫他害怕,又或许是意识到方才那样灵动的人并非真正活着。
“三年啊。”姚垣慕搓着冻僵的手指,喃喃道,“大哥你怎么还不回来。”
他看着陈安道从袖中取出了帕子,走上前给杨心问拭汗。似是发现杨心问的头发有些乱,便牵引着人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散下发来,慢慢地梳着。
一边梳,一边说话,虽然对方根本就听不见。
一开始连给人梳个马尾都乱七八糟,现在已经能编四五股的小辫,用红绳绑好,缠在环饰上,像富贵人家的小少爷。接着又在杨心问的脖子上戴长命锁,腕上扣银镯,挂辟邪铃铛。
打理好了这些,陈安道才会牵着杨心问回屋,让对方坐在他身旁的小椅上,看书有所感悟之时,还时常“交流”起来。
姚垣慕最开始还觉得毛骨悚然,三年多下来也已经习惯了。
所以当他抄好了自己记得的那部分功法,走进轻居观,闻到股血腥味儿时,也已经波澜不惊。
他站在屏风外,见屏风上两个人影相拥。
陈安道褪了半边的衣衫,将杨心问揽在肩窝里,行“食”的指令,杨心问便张嘴咬下,吸食他颈边血。
一声闷哼后,便是些细碎的喘息,间或有些吃疼的嘶声。
姚垣慕挠了挠头,退到了外间。
不知是不是养得太好,他大哥这几年长得飞快,原本瘦瘦小小的模样,如今站直了已经与师兄一般高,脸也不是孩子模样,虽稚气未脱,可已全然是个俊美少年的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