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临渊宗宗主。”李稜的君子剑上迎着白沙流光,“没有在这种时候离开的道理。”
“不省君多年不见,还是这么气派。”半吊钱蹲在那树杈上提溜着酒坛,笑道,“这寻常人到了您这位置,干什么都要踌躇一番,思虑一番,担心自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您倒好,担着一个宗门的前程,仍旧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半点不怀疑自己的选择,佩服!了不起!”
他言辞间尽是讥讽嘲笑之意,李稜恍若未闻,手中长剑没有半分滞涩。
《君非我》第三式——妒人。
踏步平砍,接旋身四散剑意,格挡,推招,再并步挑刺。
再简单不过的剑法,再一成不变的招式。若论天下有哪套剑法知晓的人最多,那便是临渊宗这传承百年,一应弟子甚至外宗来客,都能自行观览学习的这套临渊剑法。
半吊钱踉跄躲过推招,却见李稜的身形在自己面前似是消失了一瞬,他连忙横刀护住心脉,只一声剑鸣,李稜并步挑刺,翻挑了他的手筋!
他吃痛后撤,李稜再行踏步,狼兔自后俯冲,猛击李稜的后颈——李稜正身回首,推出一掌直击狼兔的胸腔,再背手后刺,逼退见机合围的半吊钱。
三招,却是先行巧机的半吊钱和狼兔落了下风!
沙海上波涛汹涌,剑意所及之处无不风动石走。
李稜悬立起上,周身灵场万丝密如绸缎招展,紫袍银冠,凛然如神人。
半吊钱的右手被李稜挑断了手筋,一时拎不起刀来,只能换了只手拿。他望着李稜毫无破绽的站姿,许久朗笑:“不省君,我能断言,这套临渊剑法,你比我师父提刀客还要更甚一筹!”
狼兔捂着胸腔,在树枝上将歇,闻言皱眉:“胜负未分,你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实话实说罢了。”半吊钱略显生涩地转着左手刀,“我师父的这套剑法,本是刀法,只是门下弟子多爱用剑,他才弄出了个刀枪剑凑合都能用的一套玩意儿。本不是什么厉害招式,能凭这一套基础剑式问鼎天下第一的,也就只有不省君了。”
李稜摇头道:“我非第一。”
“瞧。”半吊钱转头对狼兔说,“这人可不屑与我们这些人比,满心满眼的可都是那五成的深渊啊。”
纵天椋鸟飞,齐鸣九天旋。三人斜眼望去,便见那陈家的两个小子已将半遮面踢给了下面出功不出力的几人,身形一闪,往城中急去。
“这个年纪,这把功夫,若是陈家的亲眷子弟,恐怕陈家还有将来可言。”半吊前唏嘘道,“可惜是陈柏捡回来的,请不了陈家先圣大能。”
“陈家已是日薄西山。”狼兔收拳腹侧,沉声道,“不省君,你今日任由陈安道对圣女血脉下手,可有想过陈安道死后,又有谁能压制那群邪魔!天座莲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李稜单手在胸前掐诀,剑气蕴机锋刃,万剑归一,那耀眼的金光倏忽间整合至剑身,却再无光泽,再无浮华。
《得道》第八式——不惘。
“欸,我好歹算是你师祖那辈的!”半吊钱毫不犹豫地扔下酒坛落下了树杈,几步远撤“怎么这么不留情面!”
狼兔却迎着那磅礴的灵压,攥紧双拳前冲。
“不省君!”狼兔声若洪钟,“你不要执迷不——”
长剑穿过狼兔的胸腔。
鲜血顺着剑尖流下,狼兔的拳头甚至没能擦到李稜的衣角。
这一记没有掀起半点白沙,唯有抽剑时的颤动,扬起了几缕轻尘。
半吊钱的笑容有些难看了。他挠了挠自己的胡子,摆开了架势,长叹道:“不省君,你不如看看跟你来的那几人。除了闻贯河和陈家那俩小子,又有谁是真心站在你这边的?谁不是见机行事,等事态明朗了才挑边站?你若压错了宝,将来飞升,临渊宗可怎么办?”
李稜提着剑,走向已经站在城墙顶端的半吊钱,任由狼兔的尸身在他身后倒下。
他这样瞧着有些瘆人,半吊钱摇头晃脑,哂笑道:“哎,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时候你师父还在,你师叔也在,你师父的师父……那破猴子也在,你说,若换做他们,今日会怎么选?”
李稜抬手,剑尖直指半吊钱:“若是我师父师叔还在,三元醮不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