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灵堂哭丧,各怀鬼胎
朱红大门在身后沉重合拢,最后一丝天光被彻底隔绝。云倾凰的脚步并未停顿,指尖仍贴着护腕内侧那片冷铁,却已悄然松开力道。她垂首缓行,素色披风曳地无声,身形微晃,俨然一副随时会倒下的虚弱模样。
前方烛火渐亮,灵堂的门帘被风掀起一角,白幡垂落,其上“奠”字墨迹犹新。
迈过门槛,目光平静地落向正中牌位——“威国公府大小姐云氏靖央之灵位”。香炉青烟袅袅,供桌上陈列着她生前用过的衣物、发簪,甚至战甲残片,皆是她旧日痕迹。那口乌木棺椁厚重漆黑,棺盖虚掩,内里空空荡荡。
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牵。
尸骨未寒,香火已燃,他们倒替她把身后事操办得周全。
柳氏率先扑跪在蒲团上,双手拍地,哭声骤起:“我的儿啊!你走得好惨,尸骨未归,魂魄飘零……娘日日为你烧纸,夜夜为你守灯!”
云倾凰缓缓跪下,双膝触及垫子,动作滞涩,宛若一具被丝线操控的傀儡。她低着头,眼角余光却扫过母亲腕间——那只翡翠镯子仍戴着,光泽温润,与一身素衣相衬,竟显出几分哀婉的体面。
可就在柳氏俯身叩首之际,唇角不易察觉地一抽,声音压低半分:“你若活着回来,柔筝的婚事如何安置?太子亲口许下的聘礼都已抬进府了……你这一死,倒成全了她。”
云倾凰指尖几不可见地蜷了蜷。
原来连她的死,都成了养女风光大婚的陪衬。
云铮立于香案前,手持三炷香,神情肃穆。他将香插入炉中,脊背挺得笔直,语气沉重:“愿亡女魂归安宁,莫扰家宅清净。”
话音落下,又低声补了一句:“宁王近日频频探问北境战报,陛下也召见了兵部尚书……所幸无人再追究战败之责。”
云倾凰垂眸,眼睫纹丝不动。
他在害怕。
怕她若真的生还,会揭穿那场精心编织的“全军覆没”;怕她带回证据,证明朝廷拨付的军资早已落入国公府私库;更怕她有朝一日立于朝堂,指着他的鼻尖,说清那夜旗杆上高悬的头颅,究竟是谁下令钉上去的。
她不是女儿,是隐患。
是必须永远封入棺木、不得重见天日的罪证。
鼓乐声再起,祭礼继续。仆从捧来纸钱,一片片投入火盆。灰烬翻腾,如黑蝶乱舞。
云子恒踱步上前,手中捧着一只青铜香炉,假意为她上香。行至供桌前,故意一个踉跄,手腕一歪,香炉砰然坠地,火星四溅。
滚烫的灰烬泼洒而出,几点落在云倾凰素色裙角,烫出焦痕。
“哎呀,”他冷笑,“姐姐莫怪,手滑了。”
满堂之人皆侧目而视,却无一人出声。云铮皱眉,欲要斥责,却被柳氏轻轻拉住袖口。
云倾凰低头看着裙上那抹灰迹,未动分毫。
袖中薄刃似有轻响,实则是血流加速时,筋络牵动护腕的细微摩擦。
而后,她缓缓抬起头。
目光穿过摇曳烛光,直直落在云子恒脸上。
“弟弟说得是,”她嗓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我在阴间……也记得你是如何亲手射穿我的喉咙。”
话音落下的刹那,少年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后退,脚跟撞上供桌底座,整个人失了平衡,手臂胡乱挥甩,打翻了一盏长明灯。油液倾泻,火苗顺着桌布蔓延,映得他脸色明明灭灭。
第三章:灵堂哭丧,各怀鬼胎
无人说话。
唯有烛芯“啪”地爆裂一声。
云铮厉声喝道:“还不扶起来!都愣着做什么!”
两名仆从慌忙上前搀扶。云子恒站稳后,嘴唇发白,眼神躲闪,再不敢多看她一眼。
柳氏急忙扑到云倾凰身侧,假意查看裙角:“瞧这孩子莽撞的!烧坏了嫡姐的衣裳不说,还污了灵堂清净!快去换香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