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领没有告诉裴南澈他也改签了航班。
在发现裴南澈仓皇逃离后,他几乎是第一时间跟着改签了。
只不过这次江领刻意没选择头等舱,而是选了经济舱。为了不让裴南澈发现,他混迹在拥挤的经济舱登机口排着队缓慢登机,登机后又在倒数第二排靠着窗的逼仄位置坐下了。
这是他第一次坐进经济舱,狭窄的座椅对于他高大的身形来说几乎是一种折磨,膝盖几乎就抵在前排座椅,屈腿伸腿都非常不舒适,旁边座位还坐了一个精力旺盛的男孩,全程一直对着空气左摇右晃模仿奥特曼,时不时就会踢到他的腿,江领昂贵的西裤上没一会就落上了灰白色的印子。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但他都忍了。
未登机前他在贵宾休息室的门口看到了裴南澈,青年坐在沙发一角,头低垂着,眼神空洞,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看起来都没有什么精神。
那副模样看得江领心口泛起一阵酸涩的疼,他在门口静静站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进去打扰。
这个时候去打扰,他怕裴南澈会再一次逃跑,这人太鸵鸟了,脸皮也太薄了,与失忆时那个热情直白、经常跟他亲亲抱抱的小粘人精判若两人。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放不下心,必须得跟着裴南澈,看着裴南澈,确保他安全无虞地待在自己视野范围才能够安心。
从C市返回A市,航程三个半小时。
飞机落地后江领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远不近地像个影子似的跟着只顾埋头走路的裴南澈。
看到他叫了一辆出租车,他也紧随其后坐进了另一辆。司机听他说“跟上前面那辆车”不由得从后视镜打量了他两眼。江领没心情跟他解释,只在心里跟自己说,我不是变态跟踪狂,我这是在暗中护送裴南澈回家而已。
回家了应该就都会好起来了。
然而当车子行驶到一半,拐进一条他平日里很少经过的岔路,江领坐直身体,忽的蹙起了眉心。
然而这种情绪仅仅持续了一小会,他就猛地睁开了眼睛,一种更为偏执的情绪涌上心口,强行压倒了所有的负面思绪。
另一边回复得很迅速:
裴南澈的心口像被这句话投下了一颗炸弹,“轰”得一声大脑成了空白一片,只剩下一阵阵嗡鸣。他睁大眼睛,瞳孔中映出江领冷峻的脸庞,他张了张嘴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冲刷过每一根神经,又倾泻而下,烧红了他的脸颊,灼得他眼眶微微泛红。
裴南澈:“……”
杜思铭诧异挑眉,他这位哥们可是很少喝酒,除非是真的遇上了不开心的事。
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对。这条路不对。这不是回家的路。
而同样的,他也需要一些时间考虑“裴南澈本澈”是不是真的喜欢江领。
江领看着他下车,也跟着一块下车了,径直迈进了小区大门,门卫老大爷正跟一位买菜的大妈聊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气质气场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悄然步入……
他放下酒杯,往前倾了倾身体,略微组织了一下措辞,又问:“此话怎讲?裴南澈恢复记忆了,就把你这个老公甩下了?”
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绅士,更不可能允许裴南澈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
现在他是真听不得“老公”这两个敏感字眼,还有什么“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裴南澈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身体愈发绷紧,心想着要不然你还是变成凶猛的动物,把我吃了算了。
他们的确是有过关于婚礼的承诺,可那不是……
杜思铭:“……”
江领深深吸了口气,眸底暗潮翻涌,杜思铭的话虽然粗暴直白,却有很多可学习借鉴之处。
裴南澈从他怀里轻轻挣脱开,抬起眼帘,这次终于敢坦荡地直视进男人黑沉的眸子。
江领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刺到了,胸腔剧烈起伏了两下,手上力道加重,把裴南澈白皙的手腕都攥出了红痕。
江领闭上眼,猜想着各种可能,胸口愈发闷痛,指尖冰冷,后背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唔,您是想跟我说什么,江总。”他紧张地咽了咽喉咙。
小鹿的睫毛簌簌颤抖着,不敢与他对视,江领眸色暗了暗,大步一迈,强势且强硬地挤进了门内。
江领抬眼瞥他了一眼,没心情跟他斗嘴,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裴南澈在那样的目光中无处遁形,密长的睫毛一下下眨动,最终像是泄了力气般垂下,极轻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