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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正文完(第2页)

这个从太平盛世活到亡国的老人历经大祁九十九载繁华,最后在这个冬天于睡梦中面色红润地离开了阮氏的州土。

阮玉山自此了无牵挂。

那天夜里,他遣散院中守灵诸人,独自来到老太太的灵柩前,看着门外飘然而下的漫天细雪,在寂静的灵堂和老太太道别。

“一眨眼,您老人家嫁到红州,快八十年了。”他缓缓坐在棺下的木阶上,双膝微张,胳膊肘靠在膝盖上,手掌支着额头,是个闲散的沉思的姿势,“八岁那年,父亲和母亲在西南战死,您把我带去军营,说要练练我的性子。那时候我天天受欺负,偶尔有一次您来看我,我说我待不下去,您说待不下去就对了,只有待不下去的地方,才能让人成长。

“于是我问您,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到您满意的程度。您老人家哈哈大笑,说时候到了我自然就知道了。那时候我天天盼着自己长大,因为您说,只要我长大了,就能掌控我想掌控的一切。

“年纪越小,我越嫌时间走得慢。您安慰我,说时间其实过得很快,十年弹指一挥间。那时我不信。如今回头再想起这句话,已经过去十七年了。”

阮玉山的声音在这个冰冷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寂寞:“可是祖母,怎么我越长大,越是掌控不了我想要的一切?”

“阿四走了,您也走了。红州从大祁的属地变成了大楚的属地。”他的目光变得游离,像是陷入了某种深深的回忆,“十二岁那年我面见文帝,对他说只要我在位一日,便一生天子不求,玉皇阶前不低头。二十二岁那年的秋天,我出发去饕餮谷,那时候的我已经掌控了我的人生十年。我以为我会一直如彼时般恣睢傲慢,无所畏惧。因为自小您便告诉我,说阮家家主总是短命,我便说我不会。我比谁都爱我这条命,爱红州州主的位置。”

阮玉山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

他停止了说话。

红墙绿瓦的院墙下方阮玉山好像又看见那个银袍乌发的人,顶着一头的大雪,在低头认真编织着手里的平安扣。

钟离四就站在那里,夜夜守在他寂寥困顿的长梦中,身后栽种着一株巨大的珊瑚梅花树,他一抬头就对着他伸手,把平安扣递到他面前,说阮玉山,你要回来,早些回来,和我成亲。

“我也想继续坐在这家主之位上,雷厉风行果敢决断,我也想一生永远薄情寡义谁都不念。可是老太太,”阮玉山的视线久久地定格在阮府高高的院墙下,话间停顿了很久。

“没有他的夜,实在是太长了。”

一阵自北方吹来的寒风将院中高大干枯的柳树枝条吹得摇曳摆动,大片积雪挥洒着从树枝端头飘落。

阮玉山的眼中映照着纷杂的雪景,听见院中的风声像是一道歌唱离别的亡音。

他微微侧首,在掌心蹭去眼角尚未淌下的泪迹。

“老太太,我不想做阮玉山了。”

东方吐白的清晨,阮家的下人在鬼头林发现了阮玉山头身分离的尸体。

他跪在昔日被钟离四砍断的那根写着蝣人七十五来历的木桩旁,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斩下了自己的头颅。

多日连下的大雪让他的脑袋深深陷在他膝前的积雪中,他的眉睫和头发在吹彻一夜的北风后结上一层薄薄的白霜。

阮玉山的身体早已僵硬,脊背却依旧跪得笔直,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一张揉皱的丹青,丹青上的落款写着钟离四和他的名字。

在那幅丹青的背后,有人用指尖蘸着鲜血写着对早已离世的钟离四的奠文:

白眉叩雪,悼我亡妻。

阮玉山到底是随亡故的钟离四去了。

当这个消息传入江南水乡的一家小面馆时,已是春花开尽的四月。

这个晨光熹微的早晨小面馆烟火袅绕,临窗的客人高谈阔论着轰动一时的红州州主的死讯。

有人说他是不耻自己的叛国之罪,早就选好日子随先主去了,有人却说他这是因为过度思念传闻中那个神秘的亡妻而寻了死路。

众说纷纭的谣言在小小一方饭店里肆意弥漫,直到角落一个清脆的碗盏打碎的声音让这片嘈杂陷入顷刻的寂静。

钟离四在众人侧目的视线中对着脚底这碗还没来得及动筷的清汤面出神片刻,随后便从兜里掏出十个铜板,将面钱连带着碎碗的赔款一起放在桌上,再慢慢走出面馆大门。

跨出面馆的门槛时,他不慎踉跄了一下。

后头有认识他的人指着他摇头:“这看水先生,是读书读傻了,还是教书教傻了?”

钟离四一路神色空白地走回自己的篱笆小院。

路上每隔三五步便听见有人议论红州城主自尽的诡怪奇谈。

人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人是如何独自在雪夜砍下自己的头颅的。

钟离四走在街上,初夏的太阳晒得他头脑昏沉,那些闲谈杂论像飘忽的晨雾一样擦过他的耳际。

学堂的夫子今日迟迟不见踪影,这使得离他家最近的樵夫不得不在孩子回家后前去看望一眼。

樵夫站在篱笆小院外,目光担忧的探头探脑,本以为夫子今日是出了什么变故,不成想只看见这人坐在院子的竹椅上望着远方发呆。

“看水先生?”

樵夫喊了一声,竹椅上的人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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