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婆子动手好快,不一会儿便给他盘好了头发,小雅看着他镜中的模样,沉吟道:“这面具带上不合时宜,不如取了,我听兰公子说,他至今没瞧见你的模样,取下来面具,也让他瞧瞧自己新娘。”
顾易被折腾得已有些不悦,他头上的发饰越插越多,他这辈子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像个娃娃一样任人打扮。
要是取下面具,岂不是还要涂脂抹粉?
他完全没考虑过为兰危牺牲到这种程度,就算成亲,也不应当是这样。
他心中已盘算着跑路的事,便不咸不淡回道:“那他应该和他说过,我为什么从不取面具。”
“别怕,这妆娘手艺都是城里最好的,定能帮你修饰好。”
小雅微微一笑,竟直接伸手过来,将面具揭了下来。
顾易本就恍惚,也没想过她会突然上手,猝不及防间没能阻止得了,整个人都蒙了。
小雅看见他的样子,愣了片刻:“你、你分明没有毁……”
顾易眼角余光瞥见兰危在向这边走来,忙夺回面具,重新戴上:“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兰危说。”
兰危点头后,她们才相继出了房间,顾易这才觉得呼吸畅通一点,他两三下脑袋上的金钗都拔下来,兰危道:“不喜欢这些?”
兰危停下动作:“你不是约了人来定远城么?什么时候见他们?”
兰危:“等成亲之后。”
顾易:“哦。”
见他不喜欢这些首饰,兰危也不强求,只让他换了喜服试下是否合身,衣服倒是合适,那便没有别的事了。
顾易想稳住他们,自己再找机会离开,可是他身边一直都有人守着,他想走也脱不了身,到了夜间,他想着夜行更加方便,便提出要熄灯睡了,将房间的灯全吹灭,自己将身形,飞了出去。
临走之前,他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看这座院子。
他原本还想着合适的契机再走,比如和兰危吵架,比如假装走失,但和兰危又吵不起来,走失也没有机会……便只能选择不告而辞这个最伤人的方法。
兰危穷其一生,定都想不出来,婚礼前夕,自己的未婚妻为何会忽然失踪。
他飞至半空之中,正想离去,鬼使神差的,又想看看兰危此刻在做什么。
他这会儿俨然是各方势力追逐的对象,不管是谁,定都想从他身上扒些好处下来,他要应对这些人已经劳心劳力,还能挤出时间来办婚礼……真是时间管理大师。
顾易用最轻的动作飞到他的屋檐下,房间早已布置好了,红烛高照,喜气洋洋,兰危在烛光之中,神情却已经冷静,甚至有些低落。
他把玩着手中一串莹润的白骨色珠串,珠子上每一颗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字。
他从桌边抽出一柄小刀,割破指尖,挤出几滴鲜血,涂上去之后,珠子上的字一下变得鲜红,染红一颗后,他如法炮制,又燃去第二颗。
“万法珠只能保佑人免受鬼魂邪灵侵扰,可救不了油尽灯枯的将死之躯……指尖血极耗精力,你大战在即,何必做这样的消耗……”
兰危眉眼恬静:“他本不必和我成亲,是我强求,当然应当给他最好的。
但尽人事,能做一分是一分。”
小雅从阴影中走出啦,脸色有些苍白:“你这样对他,但愿他能都记得你的好。”
“若他能过得开心,记不记得,又有什么打紧?”
小雅脸色更加难看,咬了咬嘴唇,几乎要落下泪来,兰危察觉到了,道:“怎么了?”
“没事……”
小雅摇了摇头,强颜欢笑,“我只是替你伤心,你们这样一对璧人,情投意合,天生一对,偏偏天公不作美,要让你们阴阳两隔,今日红烛高照对红妆,他日青灯新坟,留你一个未亡人。
公子若不强求这一场婚礼,等宁宁走后,凄凉也能少上几分。”
顾易爬在窗外,只听得懵了。
什么意思,谁说他要死?
他想起小雅昨日的神色,她面色古怪,闪烁其词半天,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这些日子精灵能被唤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这次醒来,更是彻底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