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合提的惊呼中,三头成年野骆驼带着幼崽横穿公路。
母骆驼睫毛上的冰珠折射着晨曦,像戴了顶钻石王冠。
导演老陈的摄像头已经伸出车窗:“小杨!
自然光!
现在!”
军大衣裹着杨晟滚进雪窝。
运动相机在零下十八度发出濒死般的蜂鸣。
母骆驼在五米外驻足,幼崽的蹄印在雪地上绽开成串梅花。
驼群隐入雅丹地貌,杨晟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冻成了相机上的金属部件。
“接着。”
录音师抛来的暖手宝画着抽油机卡通图案,“上周踩点的兄弟说,这玩意在油井边上比对象还管用。”
暖意顺着掌心蔓延时,杨晟突然想起周海提的话——有些温度,确实需要血肉之躯来记忆。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时他们才到克拉玛依,越野车碾过结霜的公路,停在一家亮着橘黄色灯光的牛肉面馆前。
杨晟推开车门的瞬间,零下二十度的寒风裹挟着戈壁滩的沙砾扑面而来,刮得他脸颊生疼。
他下意识裹紧了身上那件叶观澜去年送他的加拿大鹅羽绒服,领口处还残留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面馆里热气蒸腾,杨晟挑了最角落的位置。
第一碗牛肉面端上来,滚烫的汤面上浮着厚厚的红油,香菜和蒜苗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他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第一碗,又接连要了两碗。
节目组的场记小姑娘瞪圆了眼睛,小声跟摄像嘀咕:“杨老师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杨晟听见了,但没搭话。
他低头喝光最后一口汤,感受着滚烫的汤汁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
这一个月来,他每天都要在零下二十多度的空气里站十几个小时,跟着工人三班倒。
此刻他手指关节还残留着冻疮的痕迹,指缝里洗不掉的油污提醒着他这趟“改造”
之旅的艰辛。
最折磨的不是严寒,而是思念。
每当深夜回到简陋的板房,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时,他总会想起北京公寓里那张床,想起叶观澜温热的怀抱。
有次半夜冻醒,他差点就摸出手机了,却在按下开机键的前一秒想起叶均昌那双鹰隼般的眼睛。
“靠你们自觉。”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下来。
面馆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某科技公司CEO特邀投资人出席活动的画面一闪而过。
杨晟盯着显示屏上叶观澜清瘦了些许的侧脸,喉结动了动。
一个月不见,他的叶生好像又把自己熬瘦了。
“杨老师,咱们该出发了。”
执行导演过来提醒。
杨晟点点头,最后看了眼电视显示屏,转身走进凛冽的晨风中。
越野车再次驶入茫茫戈壁,杨晟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采油机,想起临走前王晅欲言又止的表情。
车窗上结着厚厚的冰花,杨晟用指尖在上面无意识地画了个爱心,又在下一秒慌乱地抹去。
前排的摄像师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调整了下镜头角度。
这确实不是普通的节目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