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晟差点呛住。
“他对非遗传承很有见地。”
叶观澜在桌下轻碰杨晟膝盖,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惊动旁人,又能让他感知到支持。
这个动作让他们同时想起第一次商业谈判时,叶观澜也是这样在桌下轻叩他膝盖,提醒他注意合同陷阱。
“其实…”
杨晟一紧张,母语便脱口而出,“其实我阿婆系潮剧名旦…”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原是郭明德为应付查家谱编的托词。
但奇妙的是,此刻他眼前竟浮现林绮岚的遗照——那位素未谋面的外祖母,相框里的确穿着《荔镜记》的戏服。
老爷子突然用潮汕话问道:“《荔镜记》第五折’掷荔‘,陈三怎唱?”
老人家的乡音带着咸湿的海风味,像是从四十年代的汕头码头飘来。
杨晟指尖掐进掌心。
叶观澜正要解围,忽然感到皮鞋被轻轻一蹭。
接着,他听见杨晟用略带颤抖的嗓音哼唱:“六月暑天,荔枝红透…掷过墙头,心意暗投…”
最后一个音未落,老爷子已击节相和,枯瘦的手掌拍在桌面上,震得蟹八件叮当作响。
叶观澜望着爱人泛红的脸颊,忽然想起回京前那个雨天。
杨晟蹲在林绮岚墓前,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花岗岩墓碑上,他哼的正是这支曲。
当时自己撑着黑伞站在身后,还以为那是首普通的粤语童谣
……
这顿家宴比杨晟预想的轻松百倍。
没有繁复的世家礼仪,叶南锦会抢老爷子最后一只醉蟹,大嫂偷偷把姜茶倒进盆栽,连叶均昌冷峻的眉梢都在蟹粉狮子头的热气里软化三分。
饭厅里此起彼伏的谈笑,恍惚让他想起儿时在旺角茶楼的年夜饭。
棋盘上的厮杀却比想像中惨烈。
老爷子落子如排兵布阵,杨晟的港式野路子左突右冲,两局下来竟赢回个和田玉棋篓。
目送老人离去的背影时,他正摩挲着战利品,书房门突然洞开——
叶均昌的身影割碎走廊灯光。
“伯父。”
杨晟脊椎瞬间绷直,玉棋篓在掌心沁出冷汗。
环顾四周,叶观澜不知何时被支开,这个认知让他喉头发紧。
叶均昌示意他过来坐,抬手要给他煮茶,杨晟连忙接过来,紫砂壶在他手中倾斜出琥珀色弧线,茶汤竟未溅出分毫。
叶均昌显然有些意外,这个香港青年点茶的手法,竟有自己儿子的影子。
“知道我找你谈什么吗?”
杨晟手下动作不停,恭敬地说:“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