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组来电话了。”
小林晃着杨晟的卫星电话,显示屏上还粘着羊毛,“老陈说再不传素材回去,他就要骑骆驼来收尸了。”
这里的拍摄行程快要结束了,老陈带着一部分人去了其他地方拍摄夜景,他和小林留在这里。
杨晟摸出充电宝的动作顿了顿,腕间被艾尼瓦尔攥出的红痕还在发烫。
下午学套马时那老牧民的手劲,像要把他骨头捏出酥油来。
毡帘猛地被掀开,艾尼瓦尔裹着风雪撞进来,皮袍子上的冰碴簌簌往下掉:“小杨,你的铁骡子喝饱泥浆了。”
向导满身柴油味挤到火塘边,顺手往茶壶里撒了把盐,“下午教你的本事,给观众演演?”
镜头剧烈晃动起来——艾尼瓦尔突然抓起杨晟的手腕,把沾着羊粪的掌心怼到镜头前。
“闻闻,正宗帕米尔春天!”
沾着羊粪草屑的掌心怼上镜头,运动相机忠实地录下杨晟扭曲的表情。
栅栏外的母羊适时发出“咩——”
的长音,翻着白眼踱过画面,那眼神活像看到自家羔子啃充电线。
小林和哈丽笑的前俯后仰。
“陈导您看,这才是沉浸式拍摄……”
杨晟刚对着镜头挤出职业微笑,老陈的怒吼从扬声器炸开:“我让你拍民俗不是拍粪!
明天再交不上正经。
……”
“啪!”
哈丽怀里的羊羔一蹄子踩断通话,少女趁机摸走运动相机,镜头扫过她腕间晃动的铜铃,定格在火塘边打盹的春羔鼻尖——那里沾着片鸢尾花瓣,像天神随手点的朱砂。
艾尼瓦尔笑得打翻盐罐,晶粒在火光中炸开细小的流星:“你们节目组比转场的羊群还吵。”
他掏出个油纸包扔给杨晟,“喏,真正的宝贝。”
镜头凑近时,三只风干的蝴蝶标本正在树脂里振翅,翅脉间凝着昆仑山的雪粒。
深夜,节目组的无人机突然降落在毡房外。
老陈捎来的补给箱里塞着氧气瓶和防晒霜,还有张潦草字条。
“再拍不到能过审的镜头,赞助商要把你填进魔鬼城当背景板!”
杨晟苦笑着把字条塞进火塘,转头发现哈丽正用他的运动相机偷拍睡觉的春羔。
“这个角度好,”
女孩把镜头对准火塘边的铜茶炊,跳跃的火光在金属表面流淌成河,“像不像阿塔说的火焰河?”
运动相机录下她睫毛上的火光,腰间别着用彩线编织了一半的马鞭穗子,腕间铜铃随着动作轻响。
远处传来艾尼瓦尔用柯尔克孜语哼唱的催眠曲,混着母羊咀嚼夜草的沙沙声。
“阿塔说疼的时候看星星,”
哈丽指向天窗,运动相机随着杨晟仰头的动作拍下银河倾泻的瞬间,“羊羔眼睛和星星一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