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昙微微一怔,环顾茶室一圈。
这里只两个圆蒲团,他若留下,就只有卧房那一张榻。
自己是不介意的,可他没想到,一本正经的仙君竟也不介意……
他看了看洛予念寻常的神色,忽而意识到,在这人眼中,他们已经一起睡过了,在雪阳城的月照楼。
于是他点点头:“夜里会凉,我没有多余的被子,若冷,推醒我就好。”
“嗯?”洛予念满头雾水地望了他半晌,瞳仁倏忽一聚缩,轻咳一声,“我……无需睡塌……随便找一处入定即可……”
第21章 居心
竹窗被笃笃敲响。
春昙睁眼,看到一双小手胖嘟嘟的影在窗前摇摆,晴河等着盼着,终于熬到三月三的天亮。
露州路远,两个多时辰山路之后,还要再搭马车西行半日,大早出门,傍晚才到,往常带着晴河,他是要提前一日出发的。
好在今次有洛予念。
要送货见客,春昙不再穿松垮朴素的麻纱,他特地挑了新芽色软烟罗道袍,腰间束好宫縧,挂起水绿荷包与银花丝香囊,还久违地在马尾根戴了只簪,簪头镶了小颗蜜黄琥珀,糖块似的剔透。
合起妆奁时,倒影闪过铜镜,他抬手摸了摸颈侧,结痂脱落,生出平整的浅粉皮肤。
托洛予念日夜帮他换药的福,咬伤已痊愈。
这几日,那人果真陪着他忙前忙后,几乎揽过所有力气活,炒新茶,滤花油,药拈都叫他磨出火星子,春昙只需过筛他磨细的香药粉,调和成丸便大功告成。
院中,银竹飞在离地一尺高处,平稳缓行,晴河双臂张得平平的,瞳仁发亮:“哇!我也能御剑了!”
洛予念又依约出现,护在晴河身边,以防她失去平衡。
其实春昙不晓得他夜里是走是留,是醒是睡,但一睁眼,他总是在的。
春昙走上前将晴河从剑上抱下,对她比划:明明是阿念在帮你。
“可阿念说我的骨头很……”小丫头努努嘴,想不起要说什么,扭头求助。
谁知洛予念竟没听到她说话,正出神凝视春昙,但那眼神似乎不是在打量他的装扮,而是透过层层衣料,甚至层层皮肉,描画他的骨骼。
春昙一滞,生怕再听到一句“根骨清奇”,赶忙将手伸进袖笼,摸出冰润的圆筒。
果然,对方立马被分了神,眼光挪到他指尖。
他在洛予念面前站定,勾住腰封外的縧带,重新为其佩上换好香丸与丝穗流苏的白玉香囊。
洛予念眉头一动,轻轻抽息:“这是……”
春昙笑笑不说话,这正是他从雪阳回来调出的新香,窖藏过冬,各种香药燥性皆除,完美糅合。
碎琼乱玉,腊梅幽香,松杉清冽,气味层叠,空气里的湿滞被驱散,鼻腔一片干爽的冰凉。
洛予念低着头,伸手摩挲洁白的玉刻,低声道:“是……雪夜。”
春昙看着他,缓缓点头。
鹤居山太大,这只香囊里仅留下了那一夜的味道,松枝腊梅,一把剑,一轮月,地上的鹿,半空的人。
总觉得是那很久之前的事,可细细想来,不过两个多月罢了。
那时他不曾想,与洛予念会这样快就重逢,香囊送得也一时兴起,不似现在……
看到那人珍重抚过他的别有居心,春昙不由地别过头去。
“公子,公子!”晴河忽而窜到眼前,“我们走吧!去露州!”
他伸手捏了捏那张焦急的小脸,深吸一口气,抚平杂乱思绪,摒弃不必要的良心,他又能重新正视洛予念。
那人会意,随即将三尺青锋送到面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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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州城外,附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