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对方已将手从他伤处挪开,反问他:伤还没好就练剑,不痛么?
洛予念哑然,怪不得深夜里忽然弹琴,原来是借琴声叫他回来。
“……我,不一样的。”他解释道。
“哪里不一样。”这句似乎不是询问,春昙也不等他答,自顾自抱箜篌起身,仔细护住琴颈,往竹梯下去。
“我是修士。”洛予念悻悻,跟着他进了茶室,也不知
他听到没有。
春昙将琴放置在药柜前,挑一支线香引燃,拈灭明火,刚要插进香炉,动作却顿了顿,盯着铜炉叹了口气,屋内没有风声,洛予念能听到他脱口而出的悄悄话:“忘记了……”
看着他随手摩挲香炉的动作,洛予念忽也想起他新收的生辰贺礼,那朵玲珑瓷莲花香插。
他们离开得太过狼狈,除此之外,还有那只装香品的木提盒没拎回来,还有自己换下来的被袖剑戳破的中裤,也不知是不是被弦歌或者春昙扔掉了。
他正盘算着何时去取,春昙就不声不响挪到身边来了,干净的纱布与创伤药被搁到手边矮几上,春昙挽起衣袖,要替他换药。
他摇摇头,挡住春昙的手:“我不用……”
“修士也是人。”春昙定定看他。
原来听到了……
两人无声对峙了片刻,见他坚持,洛予念只得放开手,遵照他的意思,乖乖蜷起另一条腿,给他让出地方。
春昙及时抿住一个笑,沉浸在胜利的小小喜悦中,语重心长道:“习武之人,最忌留下旧伤。日后不一定何时,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向来安静又识趣,从不多话,遑论得寸进尺,训导别人了。
洛予念静静看着他,不觉啰嗦,心里反倒软绵绵的,兴许昨夜过后,许多东西都变了,春昙在他面前也不必再有任何顾虑。
等日后他们回到沧沄,禀明师尊,他也不必再纠结让春昙拜在谁门下,他就亲自教他,不以师徒的名义。
他脑中忽然浮现许多画面,他和他一同在峭壁边打坐,一起在竹林中练剑,一起下山历练。春昙喜欢养动物,他们可以一同寻一只灵宠长久地养在身边,到了可以收徒的年纪,就去外门,或者路边捡个天赋异禀的小娃娃栽培……
道侣。
蓦地想到这个词,洛予念心头一阵悸动。
春昙还不知他此刻所想,正认认真真处理伤口。
裤腿小心翼翼卷起,他扯开兔耳,轻轻揭下一圈一圈米白棉纱,伤口很深,可里外里不过一日多,便已不再继续流血,微微外翻的皮肉也在努力自动粘合,就像洛予念自己说的那样,修士的确与常人不一样,无需如此悉心的呵护。
可春昙却依旧不肯偷懒,拿温湿的帕子替他擦净,吹干,上药时不忘提醒:“会痛,你忍一忍。”
他的手法极其轻柔,几乎没有痛感,但痒,伤口周遭,粟皮乍起一大片,倏就蔓到腿根,还跃跃欲试,要蹿升到更高的地方。
洛予念又察觉到灵力流转的异常,丹田滞涩,连同经脉一到微微发热的感觉,与昨夜有些雷同,包扎时,春昙的指腹不免碰到他的皮肤,每碰一次,他的心便要跟着抖一次。
怕不是残余的药力未消……他不敢随意理气,更不能继续注视眼前的人,忙望向别处。
抬头便是药柜,于是他从最高一层开始,依次在心里默念抽匣上标贴的药名,白芷,丁香,薏仁,甘草……念经一般逐层念过去,那奇异的,勾人心痒的热也随之按捺下去。
他默默松一口气,目光最终停留在药柜前的琴上。
箜篌不多见,他平生只见过两把,弦歌那把小巧些,琴头雕凤首,琴颈宛如优雅的鹤颈,可完全环抱于怀中。
而这一把却大不少,木座宽而平,立在身侧,像一段弯曲老树,沉静温厚,虽挪动不便,可琴声却更悠远。
琴颈上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