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局。
但她们并不是全无预料,因为我的脾气比父亲和叔叔都要好得多,至少从明面上看是这样的。她们承受的责罚足够多,多到忍受都成了家常便饭,忽然不用忍受了,她们无所适从。
是什么把我改造得像个人似的了?她们无从揣摩。
我只留了一个佣人。最有眼力见,口风最紧,意味着她既可以把周难知的起居照顾好,又不至于说出些不该说的话。她原本也做好打算,当一个家务机器,领该领的工资,做完事就下班。
结果周难知到这个家里的第一天就和她聊上了。一开始她也紧绷着,多年来她都是埋头做事,没有人会和她搭话,开口全是吩咐和命令,居高临下的语气,不把她当成一个人,只把她当一件趁手的器具,一把扫帚,一块抹布,一个熨斗。可是周难知就像是开门碰到了对面的邻居,在聊些鸡毛蒜皮的家常。
除了语气,周难知的表情也很轻快,见惯了轻蔑和傲慢,这股平易近人的轻快简直教她疑惑。这个即将嫁入宋家的ga看起来和她的小孩也没什么区别,除了比她的小孩要开朗很多。她坐在餐桌旁边想,也许这就是宋先生有所改变的原因?和周难知那样的人待在一起,谁都不会不愉快的。人一愉快起来,对很多事就不那么吹毛求疵了。
周难知的好心和开朗有意无意体恤了很多人,不过照拂不到他自己。工作还没找到,父亲的死讯就传来,他心情低沉,没有余力勉强自己振作了。
我走过去,搂住周难知。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这一刻我还有什么更多可以做的。
第45章 找别的人风花雪月?
周难知的父亲经过抢救无效,来到了生命的尽头。葬礼如期举行,来悼念的人很多,年龄不一,脸上的哀痛比参加我父亲母亲葬礼的那些人的哀痛要真切很多。
尽管如此,这不作假的真切也丝毫没打动周难知。他一言不发,就只是木然地站在那里。
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他曾见识过他父亲的真面目,或者说是比较丑陋的一面,而如今要他听这些人讲述他父亲比较光辉的那一面,他消化不良。
但是这场突然的死亡还是给他造成一定的冲击。那是理所当然的,就连在街上看到一瘸一拐的乞丐,周难知都会痛心好一阵,而棺材里躺着的人不管怎么说,和他在血缘关系上还是最相近的人之一。正是因为他没法做到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去送死,所以他才嫁给了我,用自己当筹码,换取数目庞大的、没有上限的医药费。
如今这个人用死亡将一切作了不由分说的分段,周难知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在周千澍的劝说下,周难知还是吃了点东西。用吃来形容不太恰当,他就只是在把食物咬碎,方便自己吞下去,以补充最基本的能量。我坐在他旁边,偶尔给他递上水。
周难知把水接过去,在这种情况下,他终于没有心情和这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来宾说客套话、道几句谢。他把自己放空,将葬礼的琐碎事项都交给我和他哥哥去操心。
如果我在这个契机还只为他满当的信任和依赖而感到高兴,实在有点不太人道了。
宾客之中有不少人没见过我,只是听说,如今在葬礼相逢,很是好奇,只是场所不适宜,他们问没几句就又打住话头。我以周难知的丈夫的名义存在于此,毋庸置疑。
所有流程都办妥后,我把周难知载回家,他让座椅撑起他自己,使他看起来并没有因为他父亲的死亡受到太大冲击。
可他的眼神都没有聚焦,我和他说话他也听不太进去,难过到这个地步,我几乎都要和他一块伤心了。
一被我带到床上,周难知立刻睡去。多一分清醒都不能有,清醒只会让他重新陷入苦闷。我坐在床边,替他盖好被子。他在噩梦的间隙里反复醒来,偶尔呓语几句
,被我扶起来喂几口蜂蜜水,又放他继续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