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天人之姿,气宇轩昂,自然不知道我们这种人的苦楚啊……”
杨惜一番话讲得情真意切,有板有眼的,还不忘拍一下马屁。
贺萦怀挑了挑长眉,侧身让他进府。
“……行了,进来吧。若本世子发现你是来招摇撞骗的,落地的就不只是你的幕篱了。”
*
不知是多久以后,蜷缩在一堆湿腐稻草上的、被飞蝇环绕着的“阿绣”突然又张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被大片的青翳覆盖了瞳孔的,结满了如蛛网般细密的线纹的眼睛。
“阿绣”七窍流血,整张脸都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粉色脓疱,没有一处完好的肤皮,极为狰狞恐怖。
她呜呜地张着嘴,露出鲨齿般尖长锋利的两排牙,喉咙中一卡一卡的,发出野兽般的闷沉嘶吼。
用那碧色的、朝外溢着血的眼睛环顾了周围后,“阿绣”突然速度极快地冲到面前那道门前,用头朝门一下又一下地大力撞去。
即使整张脸都已撞得血肉模糊,掉下几块粘着血丝与细蛆的皮肉,她仍丝毫不觉得疼痛似的,机械重复着这个动作。
门外的铁锁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抖颤着……
第4章因果
“侯爷,卑职是圣上钦点来为夫人诊疗的……可您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张逸之刚挎着药箱走进宁国侯夫人院中,就看见一个头戴幕篱的青年正淡定自若地指挥着府内的侍女和仆役处理药材、熬煮汤药。
反应过来自己被越俎代庖后,张逸之的脸色当场就垮下来了,他很是愠怒,转身质问身侧的宁国侯贺钦。
贺钦也不恼,笑着捋了捋胡须,解释道:“未提前知会张先生是本侯的不是,先生勿怪。”
“这位杨小友昨日登门,说是来给内子进献药方的,本侯一开始也不相信,毕竟连您这样的圣手都说内子的病症实在奇怪,要正式诊断和施方疗愈都还须花上一阵子。”
“但杨小友信誓旦旦地保证,他母亲和内子曾患过相似的病症,只要让他给内子搭个脉确认一下,他立马就能将药方献上。如有半句戏言,他愿将人头留在宁国侯府。”
“本侯见他如此笃定,就将信将疑地让他隔着屏风给内子丝诊了一番。谁知他此前分明从未见过内子,除了说准她舌苦咳血外,竟然还说准了她夜间总是发低热,凌晨时又褪去。”
“这可是只有贴身守夜伺候内子的侍女才知晓的内情啊!”
“想来这位小友所言非虚,他手上真的有能将内子医好的药方。于是本侯就派府里的丫头和杂役随他去取药煎药,先给内子试用了一副。谁知当晚内子就难得地一夜安枕,不见咳血了……”
“这位小友虽看着其貌不扬了些,但是是有些真本事的。”
张逸之看着满面笑意的贺钦和一旁谈笑忙碌的众人,想到自己接下圣旨后为这宁国侯夫人的怪症遍翻医书、焦头烂额的数个日夜。
他甚至连自己悄悄豢养在太医署地下的药人都运来了,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给截了功?
张逸之听着一旁的欢声笑语,只觉无比刺耳,心中窜起了火气。
他咳嗽一声,阴阳怪气地挖苦道:“侯爷,卑职看您也真是病急啊……乱投医了。”
“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乡里别野郎中,耍弄小伎俩,进献了一些只治标不治本的土偏方,您居然还真的将他奉为座上宾?”
贺钦闻言蹙起了眉头。
自己到底是一方公侯,张逸之这话讲得过于尖酸刻薄了,不仅讽刺了杨小友,还有挖苦自己没有眼力,轻易就受人蒙骗的意味,丝毫不留情面。
但他心想这张逸之毕竟是圣上钦派的,傲气些也正常,且自己此举确实是有些拂了人太医的面子……贺钦只得朝张逸之歉意地笑了笑。
“张先生提醒的是,此举确实欠妥,但本侯这也是没办法了。内子白日咳血,晚间又时时发低热,已经数日难寐,形容枯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