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山高皇帝远的玉城待太久了,被养出了一身熊心豹子胆来,是不是?”
“你可知道,刺杀本朝亲王,按律法当如何处置吗?”
“本王现在便能砍了你的头。”
“你知道刺杀事败的下场,但你还是来了,因为……你害怕,是不是?”
“你见本王和梁龙在密林中单独呆了一段时间,害怕梁龙向本王说了些不该说的,所以急着派人放箭将他灭口,被本王阻拦后,便知道本王已经对你起疑。”
“你害怕事情败露,彻夜难以安寝,在房前徘徊逡巡了一夜,见本王遣亲卫去休息,以为觅到良机,顿起杀心。”
杨惜松开陆敬的下颔,转身悠悠踱起步来。
“梁龙在林中向本王陈述了你同故太守秦安勾结贪腐,欺压乌浒人八载的罪状。”
“本王起先并没有全然相信他的话,所以今夜特地遣退了身边的亲卫,为的是试一试你。”
“没想到你竟真的能蠢到亲自持刀前来行刺——大人还真是豁得出去啊。本王原以为你是个在官场磋磨多年的人精,没想到只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
“是你在玉城无法无天的安逸日子过久了,眼中全无法理秩序,才这般胆大妄为,还是……”杨惜顿了顿,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敬,“刺杀亲王这种大事,须得亲力亲为,你才能放心?”
“若本王当真葬身玉城,你以为你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干岸上吗?”
陆敬被杨惜讲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垂着头沉默了许久,然后,他忽地抬起头,眼神一暗。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身后两个亲卫的桎梏,捡起方才落在地上的钢刀,猛地暴起,朝杨惜扑去,指缝间寒光闪烁——却在触及杨惜衣襟前被杨惜手中的箭镞抵住了咽喉,举着钢刀的手停在了空中。
几个亲卫反应过来后,再度上前来将陆敬制住,死死地按倒在地。
“本王方才……准你起来了吗?”
杨惜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敬,语调漫不经心,抬靴碾上了他的膝盖,“陆大人,本王教教你礼数——给本王下跪的时候,还是专心致志点好。”
陆敬瘫坐在血泊里,两手无力地垂下,许久后,仰头望着杨惜,轻轻笑了一声,道,“太守这样做,郡丞这样做,人人都这样做,臣又为何不可?”
“殿下为何只揪着臣一人的错处不放?”
“臣冒险行刺,为的可不只是臣自己。玉城官场盘根错节,您真以为……”
“盘根错节?”杨惜轻轻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本王要的就是盘根错节。”
“将他带下去好好看押,另,吩咐玉城其余官员。”
“明日辰时,本王会在府衙内等诸位大人驾临,来和本王好好认识认识。”
杨惜将手中的箭镞扔到一旁,冷冷地瞥了一眼一边被拖行出去,一边以怨毒忿愤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陆敬。
他将门合上,走回休息的寝间,发现只穿着一身单薄寝衣的秦瓒正站在屏风后,不言不语地望着外边。
杨惜略怔一下,俯下身,将外袍披在秦瓒身上,道,“方才外面动响太大,将你吵醒了吗?”
“抱歉……”
秦瓒静静地看着杨惜,见他颊侧明明还留有斑斑血渍,说话的神情却无比温柔,抿了抿唇,踮起脚尖,伸出自己的衣袖,轻轻擦拭起杨惜脸上的血渍。
“没关系的,哥哥。”
“无双只是醒来没看见哥哥,有些担心。”
“哥哥……方才哥哥和陆叔叔说的话,无双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