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他和陆叔都是坏人,对不对?”
杨惜看着秦瓒那双幼鹿般清澈,泛着水光的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哥哥,以前阿翁在时,常将陆叔叔带去府内的一间暗室密谈。无双以前贪玩,曾无意间发现过那地方的开关。”
“哥哥,无双带你过去。”
秦瓒神色平静地伸出手,轻轻牵住了杨惜的袖角。
杨惜愣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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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府衙外暴雨如注,天边不时传来几声闷重的雷声。
杨惜高坐堂前,命随从抬来昨夜在秦瓒指引下发现的密室中找到的几只檀木箱,当众启开,从中取出了数卷竹简,将以火漆封存的卷宗挨个铺展在案头。
他没说话,指尖漫不经心地叩击着案沿,底下三十多名玉城官员的呼吸随着他指尖叩击的节奏渐渐急促。
因为杨惜静默太久,这些人面面相觑,很是惶惑不安。
今早相王亲卫上门说相王要召集玉城官员在府衙内相见,他们虽然很疑惑,却也不敢违抗旨意。谁知到了这里,那位相王却半天没说话,只是让他们静坐。
“殿,殿下,不知您让微臣们在此集结,有何贵干?”
有个身材略胖的官员最先沉不住气,出声询问道。
“别急啊。”
杨惜靠着椅背,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仔仔细细地翻看着自箱中取出的泛黄账册,素白的指尖停在那行“永宁二十三年,加征乌浒盐铁税二十万钱,私没俚人贡马三百匹”的字迹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放下手里的账册,冷笑一声,面沉似水,目光扫过满堂官员,转头吩咐亲卫们去这些官员案几上铺放纸笔,“给大人们备了些笔墨。”
“诸位可以开始写了。”
“写……写什么?”
“认罪书,”杨惜顿了顿,唇角噙着一抹讥诮的笑意,“写写你们是如何身为百姓父母官,却反而割剥百姓的。”
“什……什么?”底下的官员们对视一眼,俱是面色发白,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容。
“各位不必和本王装糊涂。昨夜,有位诸位大人的同僚行刺本王,被本王拘捕后,受了酷刑,便向本王坦白了罪行,将各位大人供了出来。”
“此乃他的认罪书。”
杨惜一手支颐,另一只手举起一封封皮上书满了血字的信件示给众人看,然后将它投入了案前那口青花瓷缸之中。
“认出来了吗?方才那封认罪书是长史陆敬的手迹。”
“再者,还有案上这些卷宗,是出自故太守秦安之手的,载录了贪腐账目明细的账册。”
“各位大人若还是执意与本王装糊涂,那也请便了,只是到时候可别怨本王从严处置。”
“本王给诸位一个主动认罪的机会,至于要不要,就看诸位自己了。”
“午时前自陈罪状者,本王酌情上奏。若逾时未交……”杨惜笑了笑,刻意将话断在此处。
堂下的官员听了这话,额头渗出涔涔的冷汗,甚至还有人不慎打翻了茶盏,但仍是许久没有人动作。
直到,一道不知自何处响起的,笔尖与纸面摩擦的“沙沙”声,打破了满室的静默。
没过一会儿,方才那个最先出声询问杨惜的官员站起身,咬了咬牙,将第一张认罪书投入了瓷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