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萧鸿雪抿了抿唇,接着道,“我也不敢睡。”
杨惜怔了一下,担心萧鸿雪是因为梦魇郁症无法入眠,神色紧张地将他搂进了自己怀里,“……阿雉。”
萧鸿雪看出了杨惜的担忧,轻轻回抱住他,道,“哥哥别担心,不是因为梦魇睡不着。”
“是因为……我怕和哥哥重逢只是一场梦,等睡着之后醒来,梦就散了。”
萧鸿雪静静地看着杨惜,声音很轻。
他没有告诉杨惜,前几年他也做过这样的梦。梦见杨惜没死,自己与他重逢,多次在梦中喜极而泣。
但是美梦难长,等他一睁眼,眼前又只是那间四壁都挂着杨惜画像,有梦魂香在袅袅燃烧的,空荡荡的冰冷密室。
次次的梦中重逢,最后都成了失望。
这反复的悲喜更迭,美梦复醒,早就将他的心脏撕扯得血肉模糊。
萧鸿雪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深夜,他突然从美梦中醒来,眼前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空荡和静寂,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将他包裹吞没,他再也睡不着,就只能睁着眼睛,一直捱到天明。
经历过太多次美梦破碎,以至于哪怕是现在,萧鸿雪仍觉得还像做梦一样虚幻,依然没有与那人重逢的实感。
萧鸿雪不言不语地握紧了杨惜的手,通过那人掌心柔腻的肌肤,和传递给自己的温热,一遍遍地确认,他真的找到他了,这一次,不是醒来就会破碎的美梦。
“不是梦。”
杨惜听完萧鸿雪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心疼地将萧鸿雪搂入自己怀里,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柔声安慰着他。
“哥哥在呢……我们小雪这些年辛苦了,肯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哥哥用后半辈子慢慢补偿你,一直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萧鸿雪眼圈泛红,在杨惜怀里重重地点了下头,紧紧地回抱住他。
杨惜温柔专注地看着萧鸿雪,替他将额前的发丝拢到耳后。
两人这样无言地抱了一会儿,杨惜忽地转头瞥见一旁的桌上,摆着满桌的菜肴,许是怕放凉了,碗碟上都倒盖着盖子。
“咦,那是什么?”
杨惜望着那桌菜,疑惑地发问。
萧鸿雪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亲昵地牵起杨惜的手,将他带到桌前坐下,然后一个一个揭开了盖子。
一碟脂肉柔腴、红白相间的红烧肉摆在中央,方方正正的肉块由浓油赤酱包裹,在烛火下微微闪动着琥珀般的光亮。一旁是卧于青瓷长盘之上的清蒸鱼,洁白细腻的鱼肉上铺着葱花与姜丝。
桌角处,摆着一碟清甜晶亮的清炒莴笋,一钵汤色清浅、撒着青豆的白玉豆腐羹。
最后一道,是一碟梅花状的小点心,外形玲珑可爱,内里裹着甜豆沙,外皮上覆着一层晶莹的糖霜,揭开盖子的那一瞬,一股温柔而甜蜜的香气便弥漫开来。
这一桌过分精致可口的菜肴,看得杨惜有些发怔。
“这是哥哥睡着时,我去膳房做的饭菜。我想,哥哥一天没吃东西,醒了肯定饿了,所以提前备上的。哥哥,你尝尝。”
萧鸿雪在杨惜身旁坐下,将碗和箸筷递给杨惜,然后极其自然地给他盛饭、舀汤。
杨惜接过碗筷,听萧鸿雪说这一桌子菜都是他自己弄的,他讶然地看着萧鸿雪,勾唇一笑,道,“我家小雪竟然还有这等手艺,好厉害呀。”
被杨惜夸奖的萧鸿雪双颊微微泛红,点了点头道,“……从前在凉州生活时,我顾念着义母每日外出浣衣,实在辛苦,想替她分多担些,所以我自小就会搬小凳子站在灶台前,学着做饭。”
“义母不高兴我整天往灶房钻,为此还说教了我好几回,但是她每次都会把我做的饭菜认认真真地吃完。”
萧鸿雪望着眼前的一桌饭菜出了会儿神,回想起记忆中那个表面严厉古板,实则心软慈爱的妇人,语气充满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