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外城,要是内城里面靠近大内,房租更是翻了好几倍。
院门南边两间厢房是戚磨家的,戚是姓,磨家是指他们家是开磨坊的。
他们家的磨坊入不敷出,前些日子偷引汴河水被官府发现,罚没了磨坊和驴子,打了八十大板,戚磨家去了半条命。
他们家小娘子又得了痢疾,没熬过来,前儿夜里去了。
戚娘子日日哭。
黄樱都习惯了。
她叹了口气。
昨儿她已经感觉手脚有力,能下地了,黄娘子不许。
今儿说什么她得去厨房瞧瞧。
黄父和黄娘子都是勤劳能干的人,一个做木活,一个卖炊饼,日日起早贪黑,省吃俭用,家里攒了些家底,这才能在麦稍巷赁下这两间屋子。
北宋嫁女重嫁妆,不然要被人看不起,去岁嫁大姐儿掏空了家底,还贷了钱,年底好容易才还清。
谁承想冬日娘儿俩先后病了,买药治病又花去不少。
这几日买不起粮,买不起炭,一天两顿清可见底的粟米汤,几个小娃娃都是饿着肚子睡的。
黄樱倒是趁没人往嘴里塞了几次巧克力,勉强填了肚子。
北宋自然不可能有巧克力。
说起来也是一番奇事。
她刚穿来那日饿得发晕,满脑子食物,想念家里小货行的粮食,然后就发现,家里货行出现在自己脑海中了。
仓库里的物品随她的想法移动。
巧克力就是这样拿出来的。
她又往嘴里塞了几块巧克力,拿起铺在被褥上的靛青夹袄,忍着冰凉套上,再穿一件夹了麻絮的褙子。
裤上套皂色虔布裙儿,用娘替允哥儿改旧衣剩下的布条将裤脚缠紧,防风。
鞋是去岁苏玉娘新纳的,鞋面细细密密纳了好几层,鞋内填了麻絮,鞋底更是“千层底”,还有爹钉的皮底。
这样一身,好看是丝毫谈不上的,不冻死便好。
她起身,将床上被褥压紧,摸摸几个小孩的额头,都冻得冰冰凉凉的。
一岁的真哥儿失去了怀抱,有些不安,黄樱忙摸着他瘦小的背轻轻拍了拍。
她轻手轻脚走出门,寒风迎面往领子里钻,透心凉,她缩了缩脖子,真要冻死了。
院里雪积了厚厚一层,黄爹已经扫出了一条小道。
院外传来铲雪的声音。
黄樱偷偷溜到东侧角的棚屋,那是黄爹搭的灶房。
借着灰暗的天光,黄樱摸黑将屋里翻了个遍。
这时候的灯油多是胡麻油,穷人家不舍得点。
烛更贵,一支上百文。
木炭是没有的。
原先一斤木炭六文钱,在冬日里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今暴涨到200文一斤,比他们家一天的收入还多,谁用得起。
黄樱偷偷从仓库拿了一支生日蜡烛照明。
墙脚的瓮里只剩薄薄一层粟米,——也就是小米。连最便宜的豆子都见了底。
装面的大黑陶罐以前总是满满当当,如今也只剩浅浅一层了。
黄樱挑起布帘,偷偷向柳木窗外头看了两眼,趁着没人,将货行里的小米倒了些进瓮里,填满了底,红豆绿豆也倒了些,不敢多,稍稍填了个底,抓了两把,混匀,免得有些区别被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