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父恰好相反,一声不吭,像踏实的牛。
黄樱将几个没馅儿的炊饼坐在大铁锅里热着,忍着烫快速将包子装进篮儿里,拿厚厚的麻布盖好,用扁担挑了,走出来,脆生生回,“娘,我好了!别给我留饭,我吃过了!今儿换个地方卖,让爹别找!”
她手脚麻利地出门了。
她做的馒头,可不能教爹看见里头的馅儿,解释不清。
外头天还黑着,五更是官员上朝的时间,也就是四点左右。
各处城门、街市都开了,店铺点着油灯、蜡烛,做小生意的摊贩已经开张,市井一派热闹。
贾家瓠羹店门口坐着小儿子,口里喊着“饶骨头了——”
黄樱闻见两边吃食店的香味儿,吸了吸鼻子。
孙家胡饼店好大一间,三四张桌案,擀剂的,卓花的,入炉的,捡饼的,足有十几个人忙活,炉子都有几十个,敲打桌案,远近相闻,他们家生意可真好!
油炸宽焦的香味儿飘过来,好香。
还有卖洗面水的,卖粥饭点心的,一份要二十文。
她的眼睛不够看了。
东京城真繁华。
这还只是一处寻常市井呢!
要是州桥、马行街,那还得了。
沿街叫卖的很多,各行各业有自己的调子,跟唱歌一样哎。
黄樱清了清嗓子,“黄家馒头咧——红糖馒头——蜜枣馒头——蜜豆馒头——刚出锅的热馒头——五文钱一个咧——”
她往南走,麦稍巷南边临着太学东门。
太学与国子监毗邻,这个点正是国子监学生赶着点卯的时候。
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带着两个小书童从旁边过,听见她唱卖,立即回过头,“热馒头?”
黄樱眼睛一亮。
国子监招收七品以上官员子弟。
这小郎君十来岁,领着两个书童,戴一顶上等狸帽,穿羊皮小靴,狐领石青缎面圆领袄,挂着金银香囊、各色玉饰。
显然是哪家官二代了。不知怎地没坐轿。
“我家的馒头又软又香甜,保管小郎君吃了忘不了,才出炉的,热得很!若是急着点卯,拿手里就能吃呢!”
黄樱说着拿油纸包了一个递过去,“这个送给小郎君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崔琢快迟了,“各色馒头捡两个罢。”
小书童接过黄樱递来的,“要好吃郎君少不得赏你。不好吃再不许到这条街卖!”
黄樱看他一个十岁小孩儿,这样神气,显然家里官职不低,只笑着道“是”。
手脚麻利地包了六个,每个馅儿两个,放到小书童的匣子里。
递给她三十个方孔嘉宁钱,主仆三人急匆匆走了。
黄樱盖好馒头,口袋里的铜钱晃荡着,她更有劲儿了。
“黄家馒头咧——”
天儿冷得很,她缩着脖子,将手缩进袖中,两个手换着搭扁担。
“小娘子——”旁边门前立着栀子灯的宅子,名唤“李小姑馆”,有个小丫头,梳双丫,皂色夹袄,褐色裙儿,缩着脖子朝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