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嗔的喉咙动了动,想说这叶子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的经幡。
那时他趴在病榻边,数着经幡上的梵文,看飞絮沾在母亲发间。
"随我来。"
方丈转身时,袈裟扫过满地残叶,发出细碎的叹息。
新芽破晓
藏经阁的铜锁"咔嗒"轻响时,晨曦正爬上东窗。
戒嗔跪在《金刚经》抄本前,鼻尖萦绕着檀香与墨香。
方丈枯瘦的手指抚过经卷:"可懂应无所住?"
戒嗔摇头,经卷上的墨字突然模糊成昨夜暴雨。
他看见自己攥着麻绳摇晃古树,看见金色叶片混着雨水砸进泥潭,看见方丈雪白的僧袜沾着泥点。
"再看。"方丈推开雕花木窗。
晨光涌进来的刹那,戒嗔怔住了。
昨夜被摇落的枝头,竟绽出翡翠般的新芽,露珠在芽尖颤动,折射出七彩光晕。
昨夜暴雨打落的百枚落叶,此刻化作千枚新生命。
"真正的清净……"方丈的声音混着晨风,"不在叶落,在心不动。"
戒嗔的泪砸在经卷上,晕开"应无所住"四个字。
他忽然想起山门前求签的老妇,想起她颤抖着捧住签文时,眼角比秋叶更深的皱纹。
原来执念如掌中沙,攥得越紧,漏得越快。
扫地成禅
三日后,戒痴撞见奇怪景象:戒嗔扫叶时竟哼着山歌。
竹耙起落间,落叶在晨光中翻飞如蝶,他袈裟上的补丁随动作忽隐忽现。
"你不恼了?"戒痴挠头。
"看。"戒嗔忽然停住,竹耙斜倚在刚扫净的地面。
一片银杏叶正缓缓飘落,像佛祖拈花微笑的手指。
落叶触地的瞬间,戒嗔的竹耙已搁回墙角。
他盘腿坐在银杏树下,袈裟沾着草屑与晨露,笑纹里盛着整个秋天的阳光。
方丈站在藏经阁上望着这一幕,手中菩提串轻颤。
最年轻的那颗菩提子,不知何时裂了细纹,恰似戒嗔初入寺时,袈裟上被门槛勾破的口子。
晨钟再次响起时,满寺银杏叶齐声应和。
戒嗔仰头望着簌簌飘落的金黄,忽然明白:
修行不在扫净一秋落叶,而在扫净心头的执念之尘。